2009年12月22日,冬至。
早7时30分,天刚蒙蒙亮,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山西队队长何驽博士带队,由十余名天文学家、文物专家等组成的队伍,从襄汾县城出发,赶往位于县城东北约7.5公里的塔儿山西麓的陶寺遗址。记者受邀一同前往。
一行人径直来到遗址内东南方的古观象台处。这是一处外观特殊的建筑,半圆的台基上矗立着十几根摆放位置奇特的砖柱,台基中间是水泥抹成的几个同心圆。
“这就是4100年前陶寺人观测天象的原始地点,现在能看到的砖柱等建筑都是利用考古资料刚复制的。我们今天做的,就是借助这些复制建筑重现当时的场景,现场探寻古人是如何观天象的。”随队的冯九生说,“算下来,这是第77次模拟观测了,这座遗址今天能告诉我们什么呢?”
是否为观象台?实地模拟观测了76次
A “几道缝”引起的猜测
襄汾陶寺遗址原是一个面积约56万平方米的古城,距今4000—4100年前,这座古城扩张成为一个占地280万平方米的中国史前最大的城池。陶寺遗址被学术界认为对研究我国早期国家的出现、“中国”概念的形成具有重要价值。
遗址在2001年寻找陶寺城墙的钻探中就被发现。2003年,考古人员在这个神秘的“城池”里发现了一座占地达1700余平方米的大型夯土建筑遗址,由于其地表建筑都已遭到破坏,其原貌、功能都无从得知。考古人员根据遗址上的夯土痕迹推测,曾有13根高大的石柱立在这个半圆形的台基上,相邻石柱之间的距离为15厘米到20厘米,而这些石柱间的狭缝整体呈正对圆心的放射状。
2001年7月,从北京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的何驽来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山西队。2002年,他担任山西队队长、陶寺发掘领队。
2003年春季,何驽和队员们对陶寺遗址里确定的一座建筑基址进行复探,发现该建筑不仅土质杂乱,而且形状极不规则。后来环绕夯土台基的半圆形环道被发掘出来,它显示该夯土建筑遗迹呈弧线状。弧线可能是圆的一部分,古人认为“天圆地方”,何驽猜测:难道该遗址与祭天有关?
发掘一步步推进,考古人员又发现夯土弧线上有几道缝,而且这些缝的朝向冲着东面约10公里外的塔儿山。这座大型建筑基址与天文有关?所留的缝是用来观测天象的观测缝?在天文史学家的建议下,何驽决定进行实地观测。
可是日月星辰,观测哪个好呢?这些缝自东北到东南,似乎是一年当中日出的大致位置。考古队队员冯九生提出,陶寺早期大墓中很多罐、盆的肩腹部画着几个圆圆的红太阳,这些很可能意味着陶寺文化对太阳的崇拜。陶寺文化具有高度发达的农业,使用太阳历的可能性最大。据此何驽决定首选实地模拟观测日出,并在天文学家计算出的观测点进行尝试。
考古人员将古观象台13根柱子自北向南编号1—13号,每相邻两根柱子形成的观察缝由南到北依次编号1—12号。然而,冯九生在2003年冬至的模拟观测(第1次)中,发现从最南的1号缝望出去,看不到日出。日出一半时,太阳偏在2号缝以北。太阳下沿与山脊相切时勉强可以从2号缝看到,但偏在北侧。太阳升离山头,失去天文意义了,此时却位于2号缝正中。
难道这座建筑不是用来观天象的?何驽心里凉了一大截。
其实这只是太阳神与考古人员开的一个玩笑。后来天文学者指出,他们关于冬至的实地模拟观测结果是正确的,因为古今黄赤交角的变化,当年冬至日出点较古代偏北,这样从2号缝内就看不到。
B 质疑中的惊喜发现
由于那时还未发现此建筑的观测点遗迹,对于其是否是观象台,当时的考古界是一片质疑声。
何驽就和队员们不断地进行模拟观测,冯九生参加了该建筑基址发现6年来进行的76次实地模拟观测。他告诉记者,经常出发时天气还好好的,等到了古观象台就变天了,“扑空是常有的事”。
为进行观测,考古人员一步步清理基址周围的覆盖土,在清理过程中,他们特意在台基上留下一个4平方米见方的土台,以便进行模拟观测。为了将新的模拟观测点从土台上引到台基残留界面上,考古人员由土台垂直向下打了一个探孔,直至生土。探孔内灌入白涂料,然后插入一根笔直的桐树棍。这样日后将土台打掉后,模拟观测点的位置在台基平面上也可以很容易找到。
随后的发现让考古队员们惊奇又狂喜:2004年10月29日,他们将模拟观测的土台打掉,发现土台下面居然藏着陶寺文化时期的观测点标志。只见不同颜色的夯土形成四个同心圆,中心圆直径为25厘米,最外圈圆的直径为145厘米。何驽试了一下,中心圆仅能容下人赤脚并立其上。再看考古队的模拟观测点,其位置正好落在中心圆内,位于圆心以东 4厘米。
2004年11月中旬,该建筑基址的主体部分展露出来。这是一个大半圆形的夯土建筑,由外环道和三层台基组成。外环道直径约为60米,台基直径约40米,整个建筑为1700余平方米,台基建筑面积约1000平方米。台基上残存13根观测柱形成的12道缝,还有用夯土和生土堆出来的类似“双鱼”图案,冯九生说:“估计与祭祀拜天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