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3月15日凌晨开始,6个出生不久的新生儿,被陆续送进天津蓟县妇幼保健院的新生儿病房。在接受听诊检查、裹上医院提供的粉红色碎花小被子后,被放进了温暖的玻璃暖箱。
这个位于医院二楼的新生儿病房,共有31张床位。据家属们回忆,6个孩子被送进暖箱吸氧的原因如下:李雅静儿子是因为一直哭,太兴奋。董娜的大女儿因为脑部缺氧,二女儿在24小时后体温升高,总是哭。赵涵(音)因为哭闹不停,很异常。
从出生到进入暖箱前,6个孩子在母亲产房停留的时间大都只有十几分钟,最长的一个在母亲身边待了不到24小时。
这个25英寸电视大小的透明暖箱,连着氧气瓶,氧气的出气孔就放在孩子的脸侧,让睡在里面的孩子处在氧气环境。一台监测心律和呼吸的设备,随时显示着孩子的健康状况,一旦数据异常,就会自动报警。
当家长们把孩子放进这个玻璃箱时,他们不知道,孩子们已开始一段死亡之旅。
>>发病
17日晚,李雅静的儿子出现了异常。10点左右,一直监视着孩子身体状况的仪器第一次报警。在病房照顾孩子的奶奶赶紧叫医生,并给孙子量了体温、38度。
在这家医院的新生儿病房,每名患儿被要求有一名家属陪护,测体温这样的工作,由看护的亲属完成。
“前两天都挺好,6点查房的时候,体温还是正常的,能吃能喝,本来想着再过一天,就和孩子母亲一起出院了。谁知道10点再一量,就发高烧了,身上、脚上发青。”孩子奶奶说。
医生来了,听了心跳,给孩子用了些药,把暖箱的温度从31度调到了28度,说要用这种方法给孩子降温。
“也没有解释孩子为啥发烧。我们不懂医学常识,肯定得相信医生的办法。”奶奶说。
熬过这个晚上,早上起来后,奶奶更加不安。这时,好几个孩子出现异常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17日,赵庆江的女儿已经不吃不喝,陷入昏迷。
18日下午两点左右,董娜一对双胞胎女儿所在的暖箱报警器不停地响。给孩子换尿布的奶奶和姥姥发现,两个孩子身上都出现了成片的红疙瘩。两位老人找了医生。新生儿科和皮肤科医生会诊后,开了些药,由护士给孩子涂上。之后大女儿仍哭个不停,发烧到37度5。医生给孩子打了些镇静剂。同一天下午,周君平的儿子也出现发烧症状,晚上9点左右,医生也给孩子打了镇静剂。
18日晚7点到19日凌晨5点,赵洪亮的女儿“呼吸停止3次、浑身憋得发紫”。监测仪显示的脉搏数达到180,持续了半个小时,而此前两天一直维持在130到140。
家长们说,没有医生告诉他们,孩子到底得了什么病,更没有人提到“感染”这两个字。
>>转院
李雅静和赵庆江坐不住了,他们向医院提出转院。医生说孩子现在出氧舱,怕温度不行。家属要求用医院的救护车,医院说没车;要求医生陪同,医院说没人;要求用氧气袋,也说没有。最终,他们自己打了个车,买了个氧气袋,到医院灌了氧气,把孩子送到了北京儿童医院。
18日上午10点,李雅静的孩子第一次被抱出氧舱。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给孩子照了个X光片,未做其他检查。在家属要求下,提供了一个简单的病历。
此时,赵庆江已经在把女儿赵涵(音)送往北京儿童医院的路上。他的女儿已经在暖箱里昏睡了两天。这个转院最早的女婴,成为这次感染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19日,董娜、周君平、赵洪亮三个家庭也开始给孩子办理转院。下午4点,董娜带着双胞胎女儿先离开了。
晚上7点,周君平和赵洪亮凑了一辆车,一起赶往北京。临走的时候,孩子都没做出院检查。在家属们的要求下,医院派了医生陪同。从蓟县到北京,即使开得快,也要花费两个多小时。
>>抢救
18日和19日两天,先后被送到北京儿童医院的6个孩子,都进了新生儿急救室。
接诊的医生发现他们有相同的症状:精神状态差、发烧、出现皮疹和黄疸,很像“败血症”。家长们被告知,“孩子是感染,救活的几率很小,即使救活,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赵庆江、李雅静和周君平选择了继续治疗。赵洪亮和董娜则选择了放弃。
>>死亡
19日晚,在回家路上,董娜的大女儿死亡;次日下午4点,二女儿死亡。
20日晚上,放弃治疗的赵洪亮将女儿带回了家,21日凌晨2点,孩子死亡。
选择继续治疗的李雅静,19日凌晨接到了医院电话,说孩子病危。一家人在凌晨4点搭长途车到了北京,见到医生,医生劝告说,治好要四五万,很可能留后遗症。
李雅静一家放弃了,他们决定带孩子回家。刚离开医院半个小时,孩子就在车上断了气。
周君平一家也在21日早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得到了相同的劝告。下午3点,他们把孩子领回家,孩子路上就不行了。
赵涵是唯一的幸运儿,这个出生11天的女婴,如今仍然躺在北京儿童医院的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里。本报记者 刘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