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高雄县受灾居民返乡祭拜在水灾中遇难的亲人。新华社

这些表情，记录了在这个苦闷的夏天，台湾人的坚强与担当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董晓宾发自北京从8月7日深夜莫拉克台风在台湾岛东部登陆酿成50年来岛内最严重的水灾至今，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了。在168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台湾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在灾难面前，台湾人又做出了怎样的反应？恐怕很难用一句话来概括……

恐惧

“呜、呜”，姚元能形容小林村山崩那一刻，山发出奇特的声响。姚元能的亲人则形容，这种响声就好像是千万鬼魂叫着索命一样。

8月9日清晨，两声巨响后，整座山“喷”发开来，“原本约海拔1600公尺高，崩塌后，剩下不到600公尺。”至今回忆起来，姚元能仍心有余悸。

其实从8日开始，莫拉克台风过境所裹挟的大量雨水倾泻到包括小林村在内的台湾南部地区，这个隶属于高雄县的小山村顷刻间已危如累卵。

就在小林村遭遇灭顶之灾的同时，邻近的那玛夏乡民族村的妇人林王娩对此则一无所知。

直到9日午饭时间，林王娩突然听到房屋发出裂开来的声响，她和家人赶紧逃到屋外，发现大量土石流逼近。

“在逃跑过程中，有村人被土石流冲走，虽然近在眼前，可是大家都只能自保，无法对遇难村人伸援，眼看着村人被淹没，实在让人难过。”林王娩哽咽说不出话来。

创伤症候群是最近几天台湾媒体经常提到的一个词。在经历巨大的惊吓之后，有灾民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土石流轰轰巨响，吓得全身发抖。

期盼

在高雄县旗山一处临时的救援中心，有对来自小林村的黄姓姐妹，从事发当下就赶到现场等待，因为她们年迈的父母亲都失去音讯。听到逃出来的邻居说，村里至少死了六百人，姐妹心都凉了；不过之后又突然有消息传出，姐妹俩的父母亲都还活着，只是在等待救援，她们双腿一跪，求救难人员赶紧帮忙。

为了让家人早点获救，一幕幕下跪求官的画面，在这里反复上演。

更有心急者，每当搭载灾民的救灾直升机降落，一看没有出现久盼的亲友，则试图强行登上直升机，返回家乡寻找亲人的踪迹。这自然不被允许。于是乎，在停机坪上，常常上演警员追逐和拦截民众的场面，有如橄榄球比赛。

获救者期盼亲人能够生还，而被困“孤岛”中的灾民，则苦苦期盼救援物资快快送到。

80岁的林陈香所在嘉义文峰村与外界道路全毁，连续5天受困待援。直到13日救难队伍步行数小时上山，送上热腾腾的饭食，她接过粽子后，含泪说：“这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粽子。”

一位生活在台南市的网友“台湾胡同人”则希望早日恢复城市供水。“北高雄和南台南从礼拜天（9日）开始停水，整个城市一滴水都没有。没有办法洗澡，浑身黏答答；头发一缕一缕的纠结在一起，黏腻腻的贴在头皮上；马桶已经开始散发难以忍受的恶臭了……”

悲痛

惨遭土石流吞噬的小林村在15日迎来死难者“头七”的日子，散居外地的村民一早捧著牌位，跋山涉水返家招魂，见到的却是一片残破景象。

法会当中，失去6位亲人的刘先生，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拿出酒瓶往自己头上砸，顿时头破血流。

他大哭叫喊：“我对不起妈妈，我不孝，呜呜呜…”他悲痛这次没能救出家人。

当地拟出失踪名单共434人，张贴在乡公所门口，许多遗属一边流着泪，一边查对清单。

这只是南台湾传出哭声的一个角落。

据日前台湾灾害应变中心公布的数据，小林村约160余户人家、300多名村民遇难。除小林村外，截止15日晚10时，台湾灾害应变中心统计，莫拉克台风共造成全台124人死亡、56人失踪、45人伤。

愤怒

“太离谱了，怎么不先顾活的人！”高雄县六龟乡新开地区因桥梁被冲断，灾民6天来缺水、缺粮，苦等救灾人员空投食物，想不到收到的物资竟是48个尸袋，灾民再也按捺不住，气得大骂。

与亲人在转瞬间阴阳两隔，再加上财产家园的巨大损失，难免会有愤怒的情绪要宣泄出来，前去勘灾的官员往往成为发泄对像。

比如“行政院长”刘兆玄前往嘉义县勘灾时，三四名村民几乎脸贴脸愤怒指责这位“大员”“拿不出办法”！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类似这种尴尬的场景屡见不鲜。

调侃

“马家军”连日来的表现，从媒体最新公布的民调中就知道大家很不悦，有47%的民众对于当局的救灾表现不满意。

但骂街显然不是台湾人表达不满情绪的唯一渠道，也有很多人选择调侃地方式来表达对救灾不力的批评。于是乎，在台湾的网络上，就出现了《官员勘灾语录》，出现了《马皇本纪》，出现了“莫拉克版”《老残游记》……

“一日，马皇访灾区，一少年犯跸，越守卫，近马皇身前。守卫欲擒之，马皇曰：‘勿伤朕民。’守卫遂停。少年曰：‘家父为水流之，不知所往，皇上可否代为寻之？’马皇对曰：‘汝之情，朕能体之，先皇亦逝，故朕深体之。’民皆无言以对。”

这是台湾网友“德瑞克”托古讽今，讽刺马英九10日安慰一名父亲生死未卜的年轻人时措辞不当。

类似情况根据网友所整理的《官员勘灾语录》，除刘兆玄的“我觉得救灾速度比921（1999年台湾大地震）快”令人印象深刻外，马英九称赞被土石活埋而窒息小朋友“你可以憋气2分钟，真是不简单”，目前荣获“傻眼言行”第一名。

勇敢

“报告，我们把135位村民全部救下山了！”13日下午4时30分，最后一架直升机从屏东县佳暮村飞回，救难人员柯信雄、赖孟传、徐仁辉、徐仁明4人一下机，等候的村民一拥而上喊着：“佳暮英雄、佳暮英雄。”

这四人都是佳暮村人，4天前，他们搭直升机垂降到交通断绝，形同孤岛的故乡，组织族人移土、砍树，辟出直升机起降场，靠着方圆不到百坪的小丘，救135名族人脱困。

但他们直说：“我们不是英雄，是大家救了大家。”

尽管民众对政府和军方的救灾工作批评投诉不断，但对于救灾一线人员的勇气，台湾舆论也会毫不吝啬地挑起大拇指。

42岁的张顺发是空勤总队编号NA-502救灾直升机的正驾驶，与王宗立和黄镁智同属一个飞行小组。灾难发生不久即奉命赴被困山区解救灾民。三个人“拚了命在做”——11日上午，执行了五趟救援任务，中午过后山区气候不好，本来可以暂停任务，但三人执意起飞……结果再没有回来。

闻讯赶来的搜救人员含着眼泪连夜入山，直到转天才发现机上三人挂在陡峭山壁树上，已全部罹难。15日，三位英雄入祀忠烈祠。

在苦难中，“勇气”成为点亮人心“希望”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