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之战
9月17日起,为做通“钉子户”的思想工作,“武广办”与社干部多次上门与之谈判,却一次次不欢而散。
也正是从那一天起,14户人家相约,每晚8点在村头榕树下喝啤酒,以示同盟关系。“只要不刮风下雨,到那里准能找到他们。”一位“武广办”工作人员对记者说。
梁兆威是社里第二个签协议的人。作为社干部,他去做同祠堂一位兄弟的工作,结果“他认为我背叛了他们,现在连话都不讲了。”梁兆威对记者叹息道。
据知情人介绍,利益之争的背后,其实还有着更加微妙而复杂的原因。
增滘联社80%的社员姓梁,分属于5个不同的祠堂。“一方同意的事情,往往另一方就会反对”,一名社员对记者这样形容社中的关系,“就算每人发1000块钱都会吵架。先发谁,后发谁,谁的新,谁的旧,都是问题。”
涉及拆迁的75户人家中,有多家以种植花卉为生。生意上的竞争也造成了部分村民间的隔阂与矛盾。此外,2008年底,正是南约生产社社干部换届选举的时候。能否在拆迁中为社员争取最大程度的利益,亦成为参选干部争取选票的重要筹码。
事情在去年12月11日这一天起了变化。
这一天,“武广办”将已经拆除的部分工地交付施工单位。进场施工的工人却与未签协议的社员发生了冲突,两名社员被打伤送进医院。
两天后,广州某晚报以《拆与不拆扯火冲突》为题,图文并茂地报道了这次冲突。根据该晚报的报道,当天,面对轰鸣施工的机械,居民因“担心安全”而“上前劝阻”,“70岁的镜叔干脆站上了钩机的轮带,此举令不远处的三四十名工人不满,双方争持不下……纠缠中,几名老人被撞倒在地,有的手被夹伤,矛盾进一步激化。”
报道在网络上迅速被转载,对于“钉子户”的同情之声四起。荔湾区宣传部副部长吴永祺承认,荔湾区及“武广办”均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造成了我们那段时间工作的被动。”
为了“占领舆论制高点”,挽回工作主动,在区宣传部协调下,“武广办”开始主动向媒体靠拢,从12月中旬到1月中旬,先后4次组织媒体前来报道,无论是冲突还是事件处理,都积极通报进展情况。
“广州媒体竞争激烈,老百姓喜欢‘报料’,所以我们也要主动‘报料’。”吴永祺说。
铁路方也学会了向媒体大诉苦水。那段时间,武广线广州建设部副指挥长谌小平反复向媒体提及的一个数字便是:每停工一天,因施工队伍、机械停工而造成的国家损失高达50万元。
政府的主动“报料”和开放姿态使得舆论态势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多数媒体对事件的前因后果进行了客观报道,网络的转载使“钉子户卡住武广线”一时升级为公共话题。舆论环境迅速朝着向政府有利的方向发展。12月30日,《广州日报》对此事配发的评论为《保护私权不能伤及国家利益》,《新快报》则援引相关法律指出《如拒执行裁决将可依法强拆》。
最后的博弈
2009年1月1日到13日,14户人家陆续签订了《补偿安置协议》。
1月14日,广州数家媒体使用了这样的标题:《武广线拔除最后两“牛钉”》。
从去年12月13日到今年1月13日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令梁培他们最终放弃了自己的诉求?
“我们打的是‘温情牌’”。赵志鹏说。
“突破口”从送进医院的被打伤社员开始。“武广办”派人买花买东西送到医院,看望伤者,顺带趁热打铁,做通工作。
一些社员对“武广办”不信任,“你们这是个临时机构,过几天就撤了,有了问题我们找谁去?”
2008年12月22日起,荔湾区由区委副书记罗思源挂帅,从信访局、法制局、维稳办等机构抽调人员组成工作组前往增滘“公关”,不少区领导亲自出面同“钉子户”谈判。工作组利用元旦集中与“钉子户”谈判,“分头包干调解,白天去晚上去,一天去几趟”。
一名“钉子户”对复迁房如期完工有疑虑。“要是建成烂尾楼怎么办?”“如果你有担心,把我的房产证押给你好了。”荔湾区副区长陈玉亮这样表示。
区领导的出面,让部分“钉子户”感到“多少有了点面子”,也乐于“下个台阶”。
“我们最后是被各个击破的”,梁培承认说。
最终的结果不免让“钉子户”们有些沮丧。3个月的坚持,他们不仅未争取到任何一点额外利益,还比首批签约拆迁户每平方米少了50元补偿。
“这是一种象征性的惩罚,以区别于那些首批签约的拆迁户”,赵志鹏说。
不过,在补偿标准之外,“武广办”及荔湾区政府作了尽可能的努力与让步。
“我们帮他们中的一些人解决了一些生活上的困难”,荔湾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黄荣元说,“在就业、入学、养老等与拆迁无关的问题上,最大限度给以协助”。
“不过,从根本上说,这说明我们的补偿方案能够确保拆迁户的合法权益。”赵志鹏说。担任“武广办”负责人一职以来,他自嘲自己“头上添了许多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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