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通州区西田阳垃圾卫生填埋场,拾荒者在“垃圾山”上捡拾垃圾。
北京市通州区西田阳垃圾卫生填埋场,拾荒者从推土机的轮子边上“抢”出没被压坏的垃圾。
2009年11月29日,北京。
清晨的西田阳垃圾卫生填埋场大雾弥漫。寒冷的夜色中,前一天残存的垃圾躺在稀软的黑泥里,散发着臭气,表面却覆盖着一层洁白的霜花。一辆大卡车缓缓驶入,停在了填埋场旁边狭窄的土坡上。卡车的后斗上,30岁的谯桂芳和十几个四川同乡坐在一起。他们穿着橘红色的马甲,戴着同样颜色的帽子,乍一看,与普通的环卫工人别无二致。
事实上,这批访客是城市拾荒者。正当垃圾焚烧成为中国公共环境的热门话题时,垃圾处理的另一条出路——垃圾分类的部分承担者拾荒族,却寄居在城市的角落,几乎不被人注意。
据北京市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副总工程师王维平统计,北京大约有17万拾荒者,如果把统计的范围扩大到全国660多个城市,这个数字将达到230万。与之形成对比的另一组数字是,北京每年产生垃圾700万吨,几乎能够堆出两座半景山,而全国城市的垃圾总量更是高达1.25亿吨。
有人赞扬他们的贡献,因为他们将大量的垃圾“变废为宝”;也有人忧虑他们的存在,担心他们影响城市的安全卫生,或者影响垃圾回收的产业链。
谯桂芳可听不懂这些。这位来自四川巴中的女人只知道,在北京捡垃圾能养活自己的父母和两个孩子。只是现在,这份工作越来越难做了。
“没有我们,这些垃圾就直接被埋掉了”
就在谯桂芳到来不久,另一辆印着“通州环卫局”的蓝色卡车开了进来。只见它后斗翻起,各种垃圾倾泻而出,在填埋场的地面上堆起了一座小山。谯桂芳等人手脚利索地爬了上去,拨开没用的废品,把能卖钱的瓶瓶罐罐丢进自己背后的小筐子里。
捡了不到半个小时,农夫山泉的矿泉水瓶子、包装锅巴的塑料袋,还有一只脏兮兮的白色球鞋等垃圾就装满了谯桂芳身后的小筐子。“公司拿四,工人拿六。我们拿大头。”谯桂芳这样计算这些垃圾价值。
相比街头“捡破烂儿的”,谯桂芳算是职业的“正规军”。她是“北京市茂洲学琼物资回收有限责任公司”的正式雇员。两年前,她和丈夫张林通过同乡的介绍,来北京捡垃圾“挣钱”。
“当时,杜老板的老婆跟我是街坊”,张林说,“而且大家都知道,他在北京捡垃圾挣了大钱。”
张林口中的“杜老板”是公司经理杜茂洲。20年前,杜茂洲来到北京,原本是想淘金,后来却在垃圾场成了一名拾荒者。结果,在这个被称为“肥活儿”的行当里,他捡到了收音机、手表、项链……
杜茂洲最为津津乐道的,是这一年他“亲眼见到”,一位一起捡拾的同乡捡到了两块亚运会金牌。那个时候他坚信捡垃圾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
后来,杜茂洲不再满足于“捡”。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雇了一群工人,并且把工人们分成7个小组,分别负责金属、塑料、玻璃、布匹、纸类包装、鞋底胶皮等不同类别的垃圾。
当时,杜茂洲的最高纪录是一年捡了三四千吨垃圾。他总结了不少经验:每逢国家修路,就能捡到很多钢管和橡胶;夏天的饮料瓶子会特别多;逢年过节,工人们更是能捡到许多包装精美的食物、礼品。
1999年,北京市对5个城区的垃圾楼进行试点,允许拾荒者进入,进行分类回收。杜茂洲马上花了6万块钱,承包下了崇文区的23个垃圾楼。
一年后,建设部确定了全国8个垃圾分类试点城市,北京榜上有名。北京市政府对外承诺垃圾分类率达到50%,但这仅指50%的小区设有垃圾分类收集箱。
“北京市的垃圾分类之所以进行不下去,主要原因就是后续分选的设施不到位。”一位大型固废转运站站长分析道。据他说,目前北京市具备粗分选能力的垃圾转运站只有两座,日处理能力在3000吨左右。其余1.5万吨垃圾都未加分选,直接进了填埋场。
“没有我们,那些垃圾就直接被埋掉了。但承包之后,我们不仅给环卫局交了钱,公司自己每年还能挣8万块。”杜茂洲说。后来,他又承包了周围的垃圾填埋场,包括用4万块承包下来的“西田阳填埋场”。
对于谯桂芳、张林夫妇而言,这里挣的钱已经让老家的人“无法想象”了。现在,夫妻俩每人每月都能挣两三千块钱,他们还刚刚在巴中市顶山镇买了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把父母和两个孩子从乡下接了出来。
王维平评价,除了增加个人收入,这些拾荒者的工作还产生了巨大的“环境效益和资源效益”。
“每年,拾荒者能够处理掉1/3的生活垃圾。”他拿出计算器,按了几下,“每处理一吨垃圾,政府就要投入272元,因此,拾荒者不仅能够大大减少垃圾的数量,回收废品节省自然资源,而且每年还能为北京市节省7个亿的财政支出。”
王维平说,北京市的垃圾回收利用率是全世界最高的。不过,这“不是政府的功劳,而是拾荒者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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