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社天下
年轻的背包客从张公祠轻率地经过,继续往山塘街深处走,没走多远,看到一个“五人义士墓”。守门的年轻女孩问了问他,你去了吴江没有?吴江,正在举行大型的文化节呢。
这个文化节正是“百年南社文化节”。在这个文化节上,请来了很多的南社后人,还请来了一大批珍贵的书画。这批书画来自两岸三地,也在两岸三地展览着,不少甚至价值连城。黄宾虹、于右任、周瘦鹃……名家大师很多,他们都是南社人。
在吴江举办这个展览,是因为历史上有很多吴江人都加入了南社,最有名的就是南社首任社长柳亚子。当然,还有南社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发起人陈去病——他可是和孙中山称兄道弟的人。
的确,对于南社,很多人可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戏社还是革命社团,但对于南社人,大概人人都可以熟识至少十人以上——因为,他们实在太有名了。
南社到底囊括了哪些精英?
南社先后入社的社员总数达 1180 人,连同各分社和社友人数算上将超过 3000 人,囊括了当时大半个中国知识分子的精英。
1936年,当柳亚子回过头来对南社进行总结的时候,他发现,黄兴、宋教仁这些革命先行者,李叔同、苏曼殊、黄宾虹等一代大文人都是南社人。有一个时期,南京行政院院长汪精卫、代理立法院院长邵元冲、司法院院长居觉生、考试院院长戴季陶、监察院院长于右任,中央党部的秘书长叶楚伧……都是南社社员。更厉害的是,报刊杂志则几乎全被南社人把持着。
柳亚子,这位被世人认为颇爱发牢骚的南社领袖,也忍不住得意起来:二三十年代的中国政治文化,可说是文经武纬,都是南社的“势力范围”。如果说军人半黄埔的话,政治文化则尽归南社了。
于是,他在写给同为南社成员、也是着名报人的曹聚仁的一封公开信中,不禁这样写道:“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南社的天下。”
风流不在
南社天下的局面,前后只存在了28年。这期间还经过好几次社务停顿,整修,换名——新南社、南社纪念会——不过,最终,逃不了分崩离析的命运。
这个社团,其兴在人,其败也在人。既然是巨无霸,参加者众,自然志趣和政治倾向就很不一致。有为反清、反袁、反军阀、反敌伪、反独裁勇往直前、英勇牺牲的烈士;也有完全认为清王朝垮台,革命任务就完成的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有挺立潮头,全力推动新事物、新文化向前发展的;也有与古为缘,对新生事物冷嘲热讽的。
甚至到了南社后期,有不少人,看到革命前景扑朔迷离,干脆就遁入山林,消极避世。就连南社领袖柳亚子都在反袁失败之后,一度隐居家乡,整日借酒消愁。另一个领袖陈去病还有出家的经历。南社人李叔同、苏曼殊后来都出家了。
这样形形色色的人在一起,难免会有分歧,后来干脆形成内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已经分道扬镳,当官的当官,出家的出家,革命的革命,投降的投降。可不是,汪精卫就成为可耻的卖国贼。
其实,分歧从南社成立一开始,就没停过:第一次雅集,宣告南社成立,商讨完革命大计之后,顺便说起了诗词欣赏,社长柳亚子就因为欣赏唐诗和喜欢宋诗的人意见不合,争辩到嚎啕大哭的地步。
到了1917年,柳亚子干脆因为诗歌派系的原因,公开登报要开除社员,和朱鸳雏、成舍我等南社社员在报上交恶。
1923年发生一件更加撕裂南社的大事,北京国会选举总统,南社中原来老社员里有19名社员接受直系军阀头目曹锟每票五千元的贿选投票,当年和柳亚子一道创办南社的高天梅也名列其中,诸多社员义愤反对,开除参与贿选社员的社籍。自此,社务停了,原南社解体,之后再成立南社的其他组织,都难再勃兴。
难怪鲁迅不承认自己曾是南社的一分子。或许他清楚地看到,这些处于新旧交替时期的文人结社,总归逃离不了中国知识分子的落后习气,书生意气,革命不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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