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方
但是,从某些方面看,马书军又是大方的。
李月记得,2005年底马书军救子被央视报道后,他整个人的状态改变最明显,“说话的口气和神态都显得很牛气”。到北京后马书军给记者打电话,口气很大,“你来了我招待你”。
有的钱,他拿来买电脑和手机。妻子觉得马书军有点瞧不起她了,吵起嘴来,马书军经常说,“你吃的是我的,穿的也是我的”。
李月说,当时感觉马书军好像是从地下突然来到了天上,没见过那么多钱,“能感觉到他对好生活的向往”。
李月曾经当面说过马书军,让他一定要把钱花在孩子身上。
他的大方,在朋友间也是有名的。朋友一起凑份子吃饭,该拿30元,他总是拿50元。
朋友杨金宝说,2005年马书军在天津的时候,同房病人给他下跪,他二话不说就掏出6000元。李勇记得,有一个女乞丐在天津被强奸,马书军听说之后,晚上12点赶到医院给她送钱。
后来马书军在武汉白血病医院里,看到其他的孩子,他会掏出身上的钱。李月觉得,“他是真诚的”。
在天津一个小学里,马书军讲自己的经历。小学生捧着一堆凑起的钱送到马书军的面前,“他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李月说,马书军当时说报恩是真的被感动了。
他曾经说过,要为白血病患者徒步行走募捐。
他说,自己2006年当红十字基金会的志愿者,是为了帮更多的人,除了为“小天使基金”宣传和募捐,还开始协助一些白血病患儿家长填报申请“小天使基金”。
恩人
在尿毒症患者刘焱伟眼里,成了名的马书军是他的恩人。
他说和他一个病房的人,很多都不在了,他活了下来。马书军曾给他4万块钱。
刘焱伟的妻子是马书军的小学同学,马书军在父母离婚后,曾在她的家中住过。
在刘焱伟向马书军求助时,马书军常常会提起刘焱伟的岳母给他的一碗饭。
当时他上六年级,在刘焱伟岳母家的白菜地里干活,刘焱伟的岳母中午给他盛饭,盛了尖尖的一碗米饭。别人给他饭,总是平的。
马书军说,他要报这一碗稻米的情分。
在妻子看来,马书军对朋友好,讲义气,自己没什么主见,买衣服的时候,明明他看上的是这一件,但如果售货员说另外一件好,他立刻就改变主意。
刘焱伟2007年第一次找到马书军,他给了1万。去年4月,刘焱伟做换肾手术,他给了3万。
这是刘焱伟拿到的最大一笔钱。他说曾经求助过,卫生局推民政局,民政局推卫生局。他只好给马书军打电话,电话里没有别的内容,就求他想想办法,帮帮忙,先弄钱。
刘焱伟说他知道,在社会上没有一点关系,想要一点钱,谁也不会给。他只好抓住马书军作为救命稻草,他知道马书军在北京“有关系”。
到最后,马书军给了他3万。告诉他,这是白血病患儿的钱,是要还的。
刘焱伟说当时自己一口答应还还还,后来马书军跟他要过两次,他实在是还不了。这个30来岁的男人,换了父亲的肾后,不断在吃排异药,药费昂贵。
现在,刘焱伟后悔不已。他说,“人家说难,我咋知道是这么难呢”。
欺骗
今年5月20日,中国红十字基金会网站的一则声明中,马书军成了一名骗子。
他涉嫌以帮助其他白血病患儿家长代办申请小天使基金的方式,骗取患儿家长信任,在患儿获得资助后,只将部分资助款分给家长,其余资助款截留挪用。
在红十字基金会秘书长王汝鹏看来,这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王汝鹏曾说,马书军在他面前装得可怜巴巴,他是个太好的演员,穿得破破烂烂,还会下跪。
刘焱伟不知道,他被作为“白血病患儿”,列在了马书军写给王汝鹏的信里。
在信中,马书军说,他留下来的款项都用在了4名白血病患儿身上。
除了刘焱伟,还有三个孩子,韩家浩、韩玉红、李文静。
但事实是,剩下的这三个孩子,有的已经在“小天使”救助的名单上了,和马书军所说的把钱给了没批下来的家庭不符。
马书军曾对朋友说,有很多家长向他求助,“叫我哥,向我下跪,我受不了”,看着辛酸,不能不帮。
他尤其照顾涉县的老乡。
涉县白血病患儿赵鑫的妈妈李海燕,对马书军的第一印象不错,人挺有派头,也能言善道。
马书军叫他嫂子,当时就告诉她,申请下来只给她1万。“1万就1万”,李海燕觉得,要不是人家,也申请不下来。
后来钱到了,只有5000元,马书军说自己孩子治病急用,先借5000。李海燕说,“我当时就知道,那5000元就打水漂了”。
李海燕说,有时候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埋怨马书军,“如果没有他,也许5000元都没有,可是,那是好心人的钱,我孩子的救命钱,他怎么就能这么拿走呢”。
除了留下钱跟家长明说之外,马书军有不同的理由再留下一些钱。孩子生病,装修,或者是拿2000块钱开发票。
马书军常常会提起儿子的病,“别让他感冒,一感冒就1万”。
很多白血病患者家长不喜欢马书军,“我们聚到一起,都说他不地道”。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家长说,“他是从油锅里捞钱”。
坦诚
事发后,马书军跟许多人说过,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犯法。他觉得,红基会把钱给了家长,就是家长的钱了,而他已经和家长说好了。
在马金廷看来,儿子马书军从来不撒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要不就是不吭声,绝不张口说谎。
欠兄弟的钱他还没还。马金廷相信儿子没钱,“有钱他还能不还家里人”。
邢河英记得儿子心好,心肠软。到车上只要有座位,就让给别人。村里人也说,他参军之后一年只有60元的津贴,每年回来都会给村里的孤寡老人买米买面,后来经常给一二百块钱,直到老人去世。
他当兵时的指导员张超文还记得,他会偷偷给去世的战友家里寄钱。
马书军曾经跟母亲说,这么多人帮他,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做驴也要还人家。
今年5月10日,马书军去涉县的鹿头派出所咨询自己是否犯法时,民警索利民能感觉到他的忐忑不安。
他家的辖区并不属于鹿头派出所,当时是回家的路断了在修,他掉头进了旁边的派出所。
他和索利民谈了两个小时。他讲他下跪的经历,讲他抗洪,讲他帮别人,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我帮别人也犯法吗?”
谎言
但是,事发后,马书军让有些家长写下不存在的事情,条子上写收到马书军救助款多少多少钱。
患儿韩家浩的家长韩彦云说,他写条子是因为抹不开面子,因为马书军毕竟曾帮过他,而且以后还要求人家。
马书军也找过其他家长。有一位家长拒绝了他,他转身就走,“我去找别人”。那个家长当时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不知道感恩”。
杨金宝支持自己的朋友马书军。他说,这个社会钱都不见得好用,给你疏通关系,难道不用钱?这些家长,反咬一口。
患者何亚孟的奶奶手一甩,“拿我们的救命钱,最基本的人情都不通”。
如今,李勇常常想起马书军和他在村里的时候。
当时他在村子里开了个小药店。他常常骑着车子,14岁的马书军坐在自行车大梁上,迎着风去进药。
两个人在路上聊起来,马书军当时说,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个小生意,不用受穷。
“可惜命运不由自己安排”。李勇说。
因涉嫌截留“小天使基金”约30万元善款,马书军现正在被北京警方调查。
“事发后,马书军跟许多人说过,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犯法。他觉得,红基会把钱给了家长,就是家长的钱了,而他已经和家长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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