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你可以举些和翁帆生活在一起后,体验到与你预期不同的例子吗?
杨振宁:我想不到什么太具体的例子,都是些小事。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除了翁帆,我不容易另外找一个像我现在一切都很顺利的配偶。能和翁帆在一起,实在是个巧合。
记者:解决感情问题,现代年轻人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理论。你怎么看这种处理感情的思维?今天你们两人是不是正是如此:不在乎天长地久,能有多久就多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们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杨振宁:我想整个世界社会的发展,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人们处理感情的方式的确是朝着你说的方向走。换句话说,是冲动的成分多了。从前的婚姻,在中国,百分之百是父母之命;在外国,即便没有百分之百,也占很重要比重。今天,父母之命已经没有束缚力量。加上,现在世界各地的年轻人,没有考虑清楚就结合,这从离婚率不断攀升可见。不过,最近我又发现美国的离婚率已经有了达到极限,没有再继续上扬的现象。
记者:是什么原因呢?
杨振宁:我想是因为太多离婚,给了年轻人太多负面教训,他们变得比较谨慎处理婚姻关系。我并没有看到统计显示美国离婚率不再攀升,我只是有这样的印象。
记者:作为一位成功的科学家,事业对你非常重要,家庭又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杨振宁:家庭对不同的人,重要性不一样;伴侣对不同的人,重要性也不一样。就像刚才提到英国科学家派尔斯,他丧偶后,独来独往十多年,没有想过再婚。对我来说,我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我对伴侣看得比一般男人重要。为什么是这样?我想这跟我成长的家庭环境有关。我和父母弟妹有很强的凝聚力,我们的关系很好。这使我后来很重视和家人的关系。我相信研究社会学的人,一定研究过在父母离婚家庭成长的年轻人,自己婚姻破裂的比率一定比较高。
深受父亲对家庭负责任的影响
记者:你在《曙光集》提到当日母亲很担心父亲从美国留学回来,会跟她这个没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妻子离异。她到家附近的教堂谈好,如果父亲抛弃你们母子,就带你去教堂“吃教”。最终你父亲没有这样做。即便你们住进清华园,父亲的同事夫人多半受过大学教育,甚至是留过学的,父亲对母亲的态度还是很好。你会同意,婚姻生活除了爱情,责任也很重要吗?你提到“婚姻生活里,负责任的心理是一个重要环节”,这是受父亲影响的吗?
杨振宁:是的,我想是有影响的。父亲那辈留学回来,跟妻子离异的人可说比比皆是。父亲在这件事上,显然做了重要决策;我想,这跟他的个性有密切关系。也许是他的因子留在我身上,也许是耳濡目染,我深受他对家庭负责任的影响。
父亲同辈人,和妻子离异,跟别的女人结婚,产生的家庭状况变得很复杂,父母亲到晚年,显然达致了跟原来妻子不离异,问题比较少的结论。父亲留学回国,没有遗弃母亲,这个决定被证明是明智的。
记者:胡适是另外一种情况。在外面虽然有很多女朋友,却不敢和妻子离婚。
杨振宁:胡适的情况不同。他出国前只订了婚,并没有婚约;他是不敢违抗母亲意旨,才和跟他没有感情的江冬秀结婚。他在外面有女朋友,后来还有婚外恋,却不敢离婚。他们那辈人都肯定他这样做,今天的人怎样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的婚姻生活并不愉快。我曾经去过他在纽约的家,他的妻子整天打麻将,他的婚姻显然并不成功。(潘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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