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东四环,大郊亭。二十多年前,这里被称作北京的东南郊,与不远的垡头地区共同构成了北京东南郊化工区,北京化工二厂、北京玻璃二厂、北京染料总厂和北京炼焦化学厂等企业都在此聚集。
而今,这一切正在成为历史。除了北京化二股份有限公司(原北京化工二厂)和北京焦化厂,其它工厂都已难觅踪迹。今年7月15日,为北京提供了47年人工煤气的焦化厂全面停产,主体装置迁至河北唐山。另据可靠消息,北京化二也将于明年年底前停产或搬迁。
根据《北京奥运行动规划》,2008年之前,北京将完成东南郊化工区和四环路内200家左右污染企业的调整搬迁工作。随着北京的城市发展和产业结构的转换,市区内的工厂正在消失。
远去的工厂
曾经的东南郊化工区,地处北京CBD边缘,现在自然成了开发商的宝地。东四环大郊亭桥,举目四望,高楼林立,几个高档住宅区汇集于此,还有项目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中。
在楼群的合围下,掩盖在一片绿树中的北京化二并不起眼,尽管它57万平方米的生产用地已被房地产商们觊觎已久了。虽然厂办工作人员称“并未接到搬迁通知”,但上到政府相关部门,下至本厂职工都证实明年将停产。
而已于上月停产的北京焦化厂门前仍有保安把门,午饭时间,可以看到三三两两身穿工作服的人员出入。门口白色的告示牌上写着:“企业进入停产程序,非工作人员严禁入内。”
原北京染料总厂厂区内外,则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该厂早在2003年就已停工,仅在北京保留了原管理部门,厂区分散到全国各地。但不久以后,这里将恢复生机。一位原来在此工作的人员说,该地段已被征为经济适用房用地。
在北京,这些大多建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工厂都摆脱不了同样的命运。当初没人会想到,曾经的“近郊”早就没了郊区的样子。人口不断膨胀,逐层向城市外围扩展,别说是四环,连五环之外都已延伸了开发商的足迹。
事实上,只要城市化进程一直存在,搬迁或许不会停止。北京工业促进局办公室主任缪国平说:“今天要求四环以内(搬迁),但也许明天五环、六环以内也不行了。许多企业当初已经搬到郊区了,但没想到现在又被高楼包围了。”
北京紫竹药业有限公司(原北京制药三厂)的变迁印证了这一观点。90年代它从北京西郊搬至现在位于东五环外的常营乡,原来坐落于田地里的工厂如今已被五个住宅小区包围。每天工厂排出的废气让周边居民怨声载道,时有居民到工厂抗议,工厂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据了解,它们的新厂即将在河北秦皇岛动工,离开似乎已是早晚的事。
搬迁之路
北京污染扰民企业的搬迁历程始于1985年,迄今经历了三个阶段。
1995年之前的搬迁工作是小规模、零散的。用缪国平的话说是,“缺乏统一规划,具有一定的盲目性。”
上个世纪90年代的后五年,北京的工厂搬迁进入了有计划、大规模的调整阶段,政府开始注意搬迁工作与企业产品结构调整、技术改造的结合。从2000年开始,搬迁工作进入有序、规范阶段,北京市工业布局调整的速度明显加快。2000年8月,北京颁布了《北京市三、四环路内工业企业搬迁实施方案》,计划用5年左右的时间,使规划市中心区内的工业用地比例降至7%,基本解决工业企业污染扰民问题。而根据后来制订的《北京奥运行动规划》,2008年之前,东南郊化工区和四环路内200家左右污染企业将全部完成调整搬迁工作。
在这一阶段,北京市也更加注意了整体工业布局的合理性。经过清理整顿,北京保留了28家经济开发区,其中国家级三个,分别是中关村科技园区、亦庄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北京天竺出口加工区。
与此同时,北京也确定了两轴-两带-多中心的城市规划格局,东部六个区县作为东部发展带,是产业的主要聚集区。《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年-2020年)》中提到,“将重点发展位于东部发展带上的通州、顺义和亦庄3个新城”,使之成为“新的产业集聚的主要地区,形成规模效益和聚集效益”。
事实上,加快工业空间布局结构的优化,明确各工业开发区的产业定位,正是缪国平他们一直在做的工作。他说,经过政府引导和扶持,几个区县内已经形成了一批各具特色的产业集聚区,并逐渐形成了产业集聚优势,像顺义汽车城、亦庄微电子产业基地、大兴生物医药基地、通州次渠光机电一体化产业基地和房山石化新材料基地。
根据这些规划和要求,一部分企业转移到了郊区,还有一批企业则外迁他省。后者大多是钢铁业和传统制造业。北京焦化厂以及去年开始搬迁的首钢,都将新址设在了河北。
对此,缪国平表示,下一步发展的思路是,把不适合在北京发展但适合在其它地区发展的一些产业进行梯度转移,北京发展与之相适应的高端产业。
离开之后
不管是转移到郊区还是外迁他省,工厂搬迁都绝不是拍拍屁股走人那么简单。职工安置和原厂的土地用途都令相关部门费心。
在谈到今后的打算时,北京化二的李师傅表现得很淡漠:“看怎么安排吧,有本事的就自己单干。” 也许是还没有到停产的那一天,对于这个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工厂,他没有显露出太多的留恋。
而政府关心的是首钢的七八万职工,“如果处理不好,对整个石景山区都有很大的影响。”缪国平认为,到年龄的可以退一部分,年轻的一部分提供适合的转岗机会,还有一部分可以到新的钢厂继续工作。
除了人,还有地。许多搬迁企业都处在极具升值潜力的地段。但缪国平说,政府不会把这些地全部用来盖写字楼和住宅区。“(用于地产开发)这不是政府的初衷,也与一个现代化城市不吻合。”事实上,政府近两年在有选择地建立有规模的绿地广场。“城市还是需要相当一部分肺和肾的功能。绿地就是城市的肺,北京还有一部分湿地,这就是北京的肾。”
缪国平称,污染扰民企业搬迁之后并不意味着整个企业都要退出城区,“实际上,有一部分依然保留为工业用地,一来可以作为企业的总部和研发、结算、销售的中心,另外可以用于发展文化创意产业。”
缪国平提到的文化创意产业正是北京市政府在十一五期间大力推进的产业。对于上海利用一些旧厂房作为创意产业基地,缪国平印象深刻,他表示,北京也可以效仿上海,“一些厂房稍加改动就是很好的创意产业区。”
不管用做什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搬迁的工厂注定已经或将要成为历史。或许若干年后,人们只有从经过这里的公交车售票员口中证明它们存在过:“下一站,印染厂。”(实习记者 杨雪 北京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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