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开“抢时间”会议
父亲曾多次大声疾呼“抢时间”,他何尝不知道头上高悬的那把达摩克利斯剑呢!1975年4月21日,七机部第一研究院召开东风5号和东风4号方案论证会。父亲意味深长地说了一段话。他说:“今天这个会议,我想给它取个名字,叫‘抢时间’。我们曾有过时间,但失掉了,现在你们要帮我把它抢回来。”
会议根据父亲提出的抢时间的要求,确定了一个“三步走”计划:1977年前拿出东5、东4;1978年拿出潜地导弹;1980年拿出通信卫星。重点是,1977年前拿出射程为8000公里的洲际导弹。这个计划,比1965年8年4弹的规划推迟了4~5年。1977年父亲再度复出后依据这个计划,提出“三抓”任务,但时间上又推迟了3~4年,就是说,延误了7~9年。我看过一些经济学家写的文章,说“文化大革命”在国防尖端上取得很大成就。真令人费解,难道还要用这种忍辱负重的痛苦经历给“文革”贴金吗?
当时,有三个关于卫星的方案,侦察卫星;导航卫星;通信卫星。他拍板第三方案,即卫星研制以通信卫星为重点,集中力量攻关。他说,“专门给它成立一个局”,国防科委给我盯住管住它,要“管好管到底”。
安排好卫星后,他又马不停蹄地从新疆到陕西再到四川跑了一大圈,和打仗一样,他必须亲临一线督战。
1975年10月27日9时,我国的第17次核试验,也是第二次地下核试验成功。
父亲写诗道:“任尔金刚能炸!”
随后是七机部所属717厂,接着又飞067三线厂。他呼吁科技工作者和工人们抢时间,抢速度,为1977年拿出洲际导弹这一宏伟目标而努力奋斗。
看着这个拄着拐杖的65岁老人的背影,随行的人都说:归山之虎!
抢时间。真的只是像父亲在会上讲的那样,因为“文革”,我们失掉了太多的宝贵时间吗?我问他,他说了句心里话:“我知道,他们给我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我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把卫星在今年打上去。”
政治风暴如期到来
抢时间,但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还是如期到来了。
1975年的毛泽东,已是82岁高龄,他要收拾这个搞了8年革命的烂摊子,可又绝不允许任何人否定这场在理论上解释不通的“大革命”。这盘棋已下了9年,到了最后的残局。
5月3日,毛泽东主持政治局会议批评“四人帮”。5月27日、6月3日,政治局连续两次开会,江青、王洪文检讨。
7月25日,毛泽东对张天民关于电影《创业》信的批示:“此片无大错,建议通过发行。不要求全责备,而且罪名有十条之多,太过分了,不利调整党的文艺政策。”消息虽是从小道传来,但我们还是欢呼雀跃。
但是,20天后钟摆似又摇动了。
在此期间,8月13日和10月13日,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刘冰等人,两次给毛泽东写信,反映同为副书记的迟群和谢静宜的问题。这两封信均由邓小平转呈毛泽东。毛泽东阅过第一封信后,没有表态,阅了第二封信,雷霆震怒。
10月19日晚,毛泽东对邓小平转呈刘冰来信提出严厉批评:“我看信的动机不纯,想打倒迟群和小谢。他们信中的矛头是对着我的。小平偏袒刘冰。清华所涉及的问题不是孤立的,是当前两条路线斗争的反映。”
毛泽东同时决定,由毛远新担任他和中央政治局之间的联络员。虽然他的这个决定是以建议的方式提出来的。
据说,邓小平听到决定的一刹那,反应非常强烈。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上述这一切,父亲一概不知。他当时正在大西北,风风火火地准备发射那颗返回式卫星呢。这颗卫星对他太重要了。父亲当然清楚,失败对他意味着什么,历史将永远不再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11月5日深夜,他在三线的凤州接到陈锡联从北京打来的电话,陈说:小平同志让我转告你,在外面不要乱讲话。父亲问北京有什么情况;陈说,说不清楚。电话就挂断了。
11月8日,父亲接到了中央办公厅电话,中央领导同志有重要事请你马上返回。
回京的当天晚上,他发着高烧。妈妈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刘冰的事情。他静静地听着,脸就像是花岗岩刻成的,冷峻、刻板,又透着威严。我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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