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的“救火大队长”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中南海里的很多住户限三天内都搬出去了,北区只住着周总理和李先念副总理。而为使被批斗的部长们有个可以安心吃饭睡觉休息的地方,总理就把部长们接到中南海里住下。但即使在这里,也不得不被造反派们揪出去挨斗,我父亲就成了这个避风港的联络员,每位部长在出去挨斗时,都不忘叮嘱我父亲:老周,我到时不回来,千万记住让总理找人去要我!我父亲惦记着这里每一个人,关心着他们,总是要看着他们回来才放心,在中南海里继续当他的“救火大队长”。当时贺龙和乌兰夫伯伯被揪斗得厉害,我父亲受总理之命,把他们藏在西山的某处秘密房子里。
但是随着形势的持续恶化,中南海这个避风港也不行了,部长们都不得不离开中南海,回到群众中,在风云激荡的日子里度过艰难的岁月。这时在中南海北区里除了总理和先念伯伯家,就只住了谷牧、余秋里和我父亲三人,有时陈毅伯伯也在这里住一下。谷牧和秋里伯伯其实也不能做什么工作,只是能参加某些会议而已。在当时的新闻报道中,余秋里伯伯的名字经常排在最后,报纸常说:“参加会议的还有余秋里。”他们开玩笑,管他叫“余还有”。
父亲和余、谷三人,在中南海里共同度过近两年的岁月。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们乐天的性格也难改,他们三人经常商量着要什么好吃的,要喝什么,就打电话叫家里人送去。他们都爱喝茅台酒(那时茅台就4元多一瓶),爱吃肉,还要喝咖啡,我们三家人轮流买了送去。因我们家离得最近,所以我们送得多一些。到中南海北门送东西,是我们姐妹们最爱做的事情了,因为可以见到父亲。有时,他们三人会一起等在北门接东西,见到我们,他们会笑着问:“小姑娘,今天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在北京养病,成了老干部和总理的“民间联络员”
后来毛主席要干部上五七干校,学生要上山下乡。全国人民都不得不响应号召,众多家庭都在送别亲人。妻离子散的悲情,被红旗和口号声掩盖了。我们家七口人,分了五个地方:父亲带着二妹和只有14岁的弟弟到宁夏平罗国务院五七干校(那里原来是个劳改农场);母亲到河南;小妹到陕西延长县;三妹到山西大同;我到天津静海。一家人各奔东西,相隔千里。父亲这个人性格豁达,母亲却实在受不了,都快犯精神病了。
大约是在1970年左右,父亲在宁夏得了心脏病,是心肌梗塞。周总理知道后,批示:“告周,安心静养,稳定后回京治疗。”总理的批示是我父亲战胜疾病的最大精神支柱,在国务院五七干校及北京同志的关怀照顾下,父亲平安回到北京,住进阜外医院。父亲病好回家继续疗养的这段时间,因为没有工作,所以是他一生中与家人子女相处最多的日子。
最令人难忘的是在没有客人的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一起背诵毛主席诗词或古文诗词。我们还会一起唱歌、唱戏,父母都爱唱。我们最爱唱的是“我们在太行山上”等革命老歌,也爱唱京剧、越剧,父亲还教我唱京剧《打渔杀家》。
当时来我家的客人很多,王震伯伯就是常客。一次他向我父亲诉苦说,他经常去看望各家老同志,坐车去,国务院机关事物管理局每个月要扣汽油费几十元钱,他还要帮助有困难、受迫害的老同志和他们的亲属,实在很困难。我父亲就给总理办公室吴庆彤叔叔打电话,说王震同志是为主席和总理工作,他的汽油费就不要收了。
王震伯伯每次来我家,都会带些信来,都是些遭受迫害的老同志和他们的亲属写给总理的,要我父亲转给总理。我父亲和王震伯伯联手就成了老干部和总理的“民间联络员”,帮助解决了很多老同志的困难。
在周总理的保护下,我们没有搬家,父亲也没有被扣发工资。所以,很多家庭受到冲击的孩子们,包括一些外地省委书记的孩子们,来京时就吃住在我们家。据家中保姆粗粗统计,平常日子里,在我家吃饭的外人,每月就有近百人次,有一个月甚至有207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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