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菁珩做客会客厅
这是一张特殊的照片,它记录了1963年4月的某一天,北京火车站里,一列装满了实验设备和科研人员的火车即将启动。没有鲜花,没有欢送,而这确是一次秘密的远行。
上个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大批科研人员和技术工人从北京的科研院所,东北的军工企业奔赴221基地。今天我们已经很难统计出,当年究竟有多少人怀着一腔热情投入到青海高原的这场会战中。但我们可以肯定,在当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即将从事的事业事关国家机密。
李小萌:工作中的感觉是一方面,可能更强烈的感觉是在生活上,有很多人到这儿来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来的是一个什么地方对吗?
王菁珩:是这样,我记得我是1960年从北京航空学院毕业的,我到了北京第九研究所报到,报到的时候,我们四个同学,只说了你们分配到遥远的西北核工业系统工作,具体什么地方,什么单位,我也说不清楚,当时叫前方,你们到前方去,报到的单位叫青海省第五建筑工程公司,因为我们比较习惯,我是学航空的,也知道保密,所以来看就到了西宁, 结果在西宁我们修整的时候,正好也碰到我们同一个卧铺车厢的,他们是到国营综合机厂报到,当时我们火车上也不敢多说,实际上都是一个单位,才用了不同的代号、名称。
李小萌:您那个时候是刚毕业的学生,孑然一身可能还好一点,也有很多工作人员是已经成家,有孩子,然后从祖国各地调到这个地方来,那跟家属怎么交代?
王菁珩:一般调出去以后是不能告诉他们干什么工作的,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工作的。
李小萌:跟最亲密的爱人怎么交代呢?
王菁珩:告诉她你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知道就不知道就完了,让她理解这点,只能说让她理解。
李小萌:家属应该有不少的猜测,也会有一些误会吧?
王菁珩:也有。也有误会,但是比较多的家属是比较理解支持。
李小萌:我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是说因为在这边日照很厉害,人晒得很黑,所以在外地的家属看到自己的爱人回来这样说,在煤矿工作的,有这种猜测的。
王菁珩:这种猜测是有可能的,为什么?因为我们在那儿的时候,有的同志说你们在青海矿区,因为我们叫做政企合一,政府是青海省人民政府矿区办事处,所以有的说你在哪儿工作,我在矿区,矿区就可能造成一个误会,那就是挖矿的,这是一个情况。第二个,那个地方除了海拔3500公尺,高寒缺氧以外,紫外线也特别强,紫外线很强,所以造成脸上的皮肤一般比较黑,如果他的家属说他是挖煤的这种情况,这个误会是有可能产生的。
李小萌:像这么多,像您年轻学生,一毕业到那儿去,自己的青春的时光在这儿度过,结婚恋爱的问题就只能是在这个小范围内去解决,是不是这样?
王菁珩:当时的结婚是有要求的,所以说好多同志分到那儿去以后,我就比较了解一个同志,他原来是在部队上海空军的空勤部队转业,转业以后在上海都有对象,谈对象谈得都很好的,但是组织上决定把他调到基地从事工作的时候,后来他的朋友跟他分手了,因为他朋友还有家庭的困难,只好分手了。分手以后,确实造成了基地女同志少、男同志多这样一个矛盾,如果说你要找内地的女孩子,要通过组织审查以后才能结婚。后来,基地领导很重视这些方面,到1964年的时候从上海和北京调来一部分高中生和技校的学生去,再加上我们职工医院的大夫、护士,还有文教系统的教师等等,商业系统,这个问题基本主要得到好的解决。
李小萌:调这些女学生去,虽然是给她们安排工作,但更大的意义是解决这个。
王菁珩:有这个因素考虑,当时基地有这个考虑。
李小萌:很多都是内部解决的。
王菁珩:对。
李小萌:这么多人在基地一下生活二三十年,如果没有解散,外边的人也进不来,里边的人也出不去,再往下子女再结婚,也只能在内部去找?
王菁珩:所以我们过去有个口头禅在基地,叫做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
李小萌:变成了一个村落的感觉,一个部落,自己成为一个系统。
王菁珩:应该说它是一个自成体系的封闭集体,为什么成立这个矿区办?这是国务院批准的,所以就是形成一个服务于核工业的这样一个封闭式的服务系统,封闭的服务系统,所以自己矿区的,包括公检法司都有的,公安局、法院、检察院、司法局都有,全套的。
李小萌:包括生活设施?商场、菜市场、医院、学校全都有?
王菁珩:商业局、粮食局全都有,文教局、卫生局都有。
李小萌:所有人都是在一个大的单位里工作,每天早上同样的时间上班,下午同样的时间下班,所有人的作息时间都是一样的,街上的景象就会很有规律,就是早上都上街了,工作的时候安静下来,下午又都一起回家。
王菁珩:应该说是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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