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0万千瓦”尚未确定
《望东方周刊》:2007年底国务院批准的《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2005-2020年) 》中对于核电规模的目标值为,“到2020年核电运行装机容量争取达到4000万千瓦”。有消息称国家发改委正计划调整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将“4000万”这一数字提高到“6000万”。这是否属实?
王炳华:现在谁也不敢说这个数字,因为国务院常务会议还没有开。一个中长期发展规划,去年刚刚发布,今年就要调整,我想国家有关部门会慎重对待这个问题。但是在未来执行过程当中,也有非常大的调整的可能性,它需要遇到一些时机,而且必须在很多问题能够得到解决的前提下,才能调整。第一需要考虑我国的电源结构是否均衡,这是最重要的;第二是市场需求;第三,装备制造业的保证能力;第四,核电从业人员队伍能不能满足规划发展的要求;第五是铀资源的平衡。除此之外还有国家的有关方面的法律法规的跟进程度。
政府对待规划一定是非常严肃的,今天这个数字一旦公布出去,它影响的不是国家,是全世界的核电业、核电界。如果说政府披露了一个这样的消息,铀资源的市场第一反应就是涨价。■
核电崛起:中国的优势和忧虑
中国的经济增长将面临满足能源需求和减少排放的双重压力,核电是目前最有竞争力的解决途径
文/林伯强
最近,许多核电项目获政府批准开工建设,随着政府拉动内需政策,还会有更多核电项目得到批准。可以说,中国的核电投资正在形成高潮,发展可能进一步提速。
自1991年中国第一座核电站(秦山一期)并网发电以来,截止到2007年底,中国核电装机运行容量仅占全国电力总装机的1.3%。目前政府的态度很明确,要积极发展核电,不止一次地提高2020年的核电发展目标。对中国来说,迫于目前中国的能源和环境压力,发展核电是一个必须的选择。
城市化进程中的两个难题
目前中国经济处于城市化与工业化阶段,经济增长率高,能源需求大。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的一项研究表明,中国城市化进程和工业化加快至少需要到2020年才能基本完成。历史经验说明,发达国家的城市化进程中的经济发展也都带有重工化特征,即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对高耗能产业的需求。
中国的基本国情是人口多,现阶段城市化所需的大量高耗能产品只能在国内生产满足。目前中国GDP占世界总量的6%左右,而钢材消费量大约占世界钢材消耗量的30%,水泥消耗大约占世界水泥消耗量的54%。
只要中国经济保持比较高的增长,城市化进程不变,目前金融危机带来的短期需求波动不会影响长期的能源需求增长态势。首要原因是城市化进程对高耗能产业的需求是刚性的;次要原因是国际贸易分工使中国产业结构很难改变,粗放型高耗能生产仍将是一个时期的主要出口形式。
如果中国经济保持年均9%增长,2020年一次能源消费将达到55亿吨标准煤,约为2006年的2倍;如果按年均7%增长,能源需求也需要45亿吨标煤。
根据能源需求预测,该研究还计算了在2020年的二氧化碳排放的增量和人均排放量。结合世界各国目前的承诺和对2050年二氧化碳减排设定的目标,假定全球2020年应当在2005年的基础上减排20%,意味着全球应当减排53.2亿吨。但是,即使都达到目标,发达国家也只能减排35.8亿吨。而发展中国家的排放增量远多于35.8亿吨。根据IEA的预测,2020年印度二氧化碳排放将比2005年增加10.6亿吨;如果没有更积极的政策,中国2020年的二氧化碳排放可能还要比2005年水平增加43.1亿吨。
简单的计算可以说明,要求全球2020年在2005年的基础上减排20%的目标,可望不可即。
在阶段性能源需求仍将较高增长的情况下,减排必须优化能源消费结构。为此,中国需要发展水电、核电等能源替代煤炭等化石能源。中国尚未开发的水能资源主要集中于西部地区,尤其是西南地区,远离沿海地区负荷中心,开发利用成本比较高。中国还可以发展海洋能、太阳能、风能、地热能、生物质能、氢能等可再生能源发电。但是,可再生能源发展的主要障碍在于高成本和目前行政制定的低电价。按目前的情况,核电在成本上最有竞争力。
因此,中国的经济增长将面临满足能源需求和减少排放问题,核电可能是目前解决这两个问题最有竞争力的选择。
铀矿瓶颈
但是,核电的发展还会面临许多问题。
首先,核电燃料的供应问题可能成为限制中国核电装机容量继续增长的主要因素。除非有进一步的重大发现,中国自身天然铀储量有限,加上原料库存和资源二次循环利用,自身的资源勉强能够满足《规划》的目标。而铀矿的贸易严格受IAEA的监控,从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进口铀矿需要涉及政治、军事等更加复杂的国际关系。因此,中国核电发展必须考虑资源的瓶颈,首先保证充足通畅的燃料,才能考虑进一步的扩大装机。
核电原料价格因素必须考虑。物以稀为贵,应对气候变化,全球各国都可能重新积极发展核电,如果对燃料需求速度增长过快,必然影响国际价格。
全球铀资源过于集中,主要集中在澳大利亚、加拿大、哈萨克斯坦等国家,每年产量约为40000吨,仅能够满足全球核电机组发电需求量的三分之二。全球核燃料的供需存在结构失衡,主要的消费国如美国、日本、法国、韩国与德国等,并不是主要原料生产国。这一种状况可能会引起原料供应的不稳定与价格的波动。
具有巨大能源消费潜力的中国和印度,目前的人均能源需求还很低,而且两国的铀储备都很小。如果这两个国家启动加快发展核电计划,对世界核原料的供需格局必将产生较大的影响。
从2004年,国际铀价开始上涨,在2007年5月一度冲破125美元,3年时间上涨了约12倍。尽管近期国际铀价已经大大回落,但全球主要铀矿生产商已经垄断市场,随着未来国际潜在需求量的不断扩大,价格上涨的趋势不会改变。
安全隐忧
其次,核电安全是一个最典型的小概率和高风险、个体影响全局事件,只要一个出问题,整个核电发展将受阻。选址问题是核电站建设可行性的关键。一项完整的核电站选址评估工作,需要综合考虑电力需求、人口密度、水文地质等问题,至少要历经数年时间。
核电站建设还需要完善核电事故处理的规范与法律。另外,核电站选址工作需要科学、民主、透明的决策机制,不能让中国的政治体制在核电建设速度上的优势成为安全问题。此外,核电人才的短缺也可能是核电发展速度的约束。最后,核废料的处置除了安全外,还有成本问题,是影响核电发展速度的一个重要问题。在核电发展进程中,中国需要积极考虑核废料的处理问题,保证核电发展与环境保护同时进行。
无论从能源资源和环境角度,中国迫切需要发展核电。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的研究说明,按照目前的经济增长态势无约束发展,2020年中国的一次能源消费中煤炭将占到72%;如果提高可再生能源和核电的比例,到2020年,煤炭的比例可以降到能源消费结构的63%以下。由于核电竞争力,它在今后中国优化能源电力结构上举足轻重。■
(作者系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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