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能打赢鸦片战争?
历史研究不接受假设
记者:现在的学者在论述鸦片战争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心里很矛盾。有人分析,即使清朝政府动员全国的力量也打不赢,另一方面谈到具体战争过程的时候,又说到如果怎么怎么样,我们还是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的。
朱维铮:我想历史不能够放在假设上头,因为中国失败了这是一个事实,但是问题不是打赢不打赢,问题是要分析那个时候,中国在经济上面不落后,文明程度也不见得落后,却为什么输了,我想这个问题倒是需要我们研究近代或者是研究清史仔细考察的。历史问题不能够建设在假设的基础上,你只能够讲事实。比如说是谁最先睁眼看世界,我非常讨厌这个命题,因为在以前两个世纪,徐光启等人算不算睁眼看世界的人?包括康熙皇帝,康熙皇帝把传教士弄到宫廷里面去学数学,在学数学的时候,也跟他们谈论世界状况,并且他跟俄国谈判的时候,就派传教士跟着去,他是不是闭着眼睛看世界呢?这些人搞所谓近代的,1840年划一条线,然后 1840年以前他就不管了,只管1840年以后,像这种研究方法我非常不赞成。
记者:另外我觉得鸦片战争里面潜在的一个因素,有一点就是中国的礼法,儒家那一套东西,很大程度上成为阻隔中国对外交往的严重障碍,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朱维铮:这个看法过去已经有人提了,美国费正清学派一位女士芮玛丽写了一本《同治中兴:中国保守主义的最后抵抗》。她认为同治中兴归根到底没有抛弃传统的儒家。这本书翻译过来了以后,很多人只注意同治有过一个中兴,没有注意这本书的结论,它说所谓传统的儒家文化,根本跟世界的趋势背道而驰。
另外费正清讲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说从康熙、雍正、乾隆的盛世里面,他们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中国的官僚体制变成了一个合法的有组织的贪污集体。
记者:这个说法很严厉。
朱维铮:对,他说康熙给官吏的薪水低,你可以贪污,政府可以不太计较,后来雍正觉得不对,既然是这样子,为什么不把它体制化呢,所以他规定了养廉制度,就是从纳税人那里征收火耗。当时因为把铜钱变成银子,银子要火耗,由各个省来规定火耗,然后从总督巡抚开始,一直到底下的县太爷,大家按照等级来瓜分,这就是所谓的一个合法的,有组织的贪污集体。
我们现在做清史的人,对待这些问题好像有意忽视或者是见怪不怪。清朝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关系学支配的社会,我们在讲历史的时候也要注意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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