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非法采砂全部是在禁采期、禁采区采砂;非法采砂猖獗的原因:暴利,管理漏洞
前面我们看到,淮河蚌埠段的非法采砂活动,不仅让大李村短短几年间失去了200多亩宝贵的耕地,还严重威胁到国家投资900多万元整修加固的淮河险段。据当地村民们介绍,这些采砂船有的来自河对岸的村子,有的来自外地。它们为什么敢公然在淮河河道上非法采砂呢?
今年5月1号一幕暴力反抗执法的事件发生在淮河淮南段,当天,淮南市水利局组织40多名执法人员,对辖区内的淮河河道进行巡查,清理非法采砂船只,在发现了一艘非法采砂船之后,执法人员要求其停止采砂活动,但船主不仅不服从指令,反而和执法人员爆发了肢体冲突。
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执法队副大队长刘其金
刘其金:我们正要拖他船的时候,一个女的拿了两把刀,然后的话,向我们执法人员砍了,然后我们一一都把它夺掉了。一位男的叫姓史,史某,然后拿了一把过去讲的话,我们现在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刀很长,叫燕刀,然后的话我们就把他,强行给他夺下来了,夺下来过以后,他们和我们生死拼搏
不仅如此,船主夫妇还打电话叫来了很多帮手,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刘其金:然后他又开了三条小船然后又来了20多个人,然后就把我们的船,拦在(凤台)大桥上,然后通过(凤台)县的公安局110,然后这样把这些人带走,然后这样情况下我们才能顺利执法成功。
2007年6月6号,执法部门对7条非法采砂船采取了强制措施,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100多人来到淮南市水利局闹事。
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办公室主任李光远
李光远:6号的早上他们组织了(商行)公司107人围水利局进行上访。就这些人?这一部分人,这是看到的部分。来了以后情绪很激动,部分人吵吵嚷嚷,对此我们要求他进楼进行登记,而后进行上相和照相拍照,逐步的就安静下来了。最后这个问题通过与他们的交谈以后,而后上升到领导层分管市长、农委主任、水利局长、海事局长邀到市政府一块,进行协调,通过协调还是严厉的处罚。
在蚌埠市水利局,记者看到了多份国家和安徽省关于打击非法采砂船的文件、管理办法和条例,里面明确规定了采砂活动的禁采期和禁采区,并要求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在河道的禁采区、禁采期进行河道采砂活动。从2006年4月开始,安徽省就在淮河安徽段划定了26个禁止采砂区,总长1596公里,要求主汛期禁止采砂,后又扩展到全年禁采。然而,根据安徽省淮河河道管理局的统计,目前仅在淮河蚌埠段418公里的范围内,非法采砂的船只共有2500条之多,如果全都放在河面上,几乎每公里河道都有6艘非法采砂船。
蚌埠市水利局副调研员 河道局局长王绪斌
记者:我们现在了解的情况,就是这个沫河口到淮河公路大桥这一段,我们就想知道这一段属不属于禁止采砂区。
王绪斌:是禁止采砂区,属于。
记者:现在这个时间是不是属于禁止采砂期?
王绪斌:是的,安徽省规定,淮河全面禁采,就是现在这样一个规定。
记者:是管的,禁采区是什么时间到什么时间还是全年?
王绪斌:全年都是禁采。
记者:我可不可以这样说,现在你说这一段本身也是禁采段,现在全年都是禁采期,不管什么时候这一段都不应该出现采砂船?
王绪斌:按照法律规定和原则要求,是应该这样,应该这样。
为什么在重重规定之下,淮河蚌埠段的非法采砂活动还如此猖獗呢?大李村村民向记者透露了其中秘密。
记者:一艘采砂船打多长时间,挣多少钱?
村民:五个多小时,最少的挣1500块,最少的。
低风险高利润,成为非法采砂活动猖獗的根本原因。但暴利的驱动并不是非法采砂猖獗的唯一原因,在蚌埠市水利局,副局长王XX告诉记者,地方上对非法采砂的打击工作还存在很多问题。
王绪斌:如果在我们市内的话归我们河道局来管,如果在五河境内的话,就归五河县河道局管。
记者:分界线是什么?
王绪斌:分界线是河道的中间,就是出来的行政区分,按照行政区分分,一般是河的中间,河的对岸就跟五河,南岸就归我们蚌埠管,是这个情况。
原来,在淮河河道上,很多地方以河道中央为界,分属两地管理,甚至有的河道处于三地交界,分属三个地方政府管理,如此一来,当一方政府相关部门接到群众举报,出动执法时,如果非法采砂船越过交界线,到了另外一地的辖区,由于不能跨区执法,执法人员将束手无策。这里就是蚌埠市龙子湖区、蚌埠市五河县和滁州市凤阳县的交界处,记者注意到,在这里,河面上的非法采砂船也最为密集。
五河淮河河道管理局副局长陈德忠
陈德忠:他在他的对过,凤阳那个管理范围,管理区我们就没有权管理了,我们不能越界。现在就这个问题,我们要管你了他又跑过过去了,对面去了,对面要管你了,他就跑我们这边来了,就看哪个巡查紧了,哪个检查紧了,他就躲迷藏。
一只猫能抓住老鼠,三只猫反而连一只老鼠也抓不到了。不仅如此,打击非法采砂还涉及公安、海事、国土等部门,单靠水利和河道管理部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多部门共同管理的结果就是,各自为政,收效甚微。
安徽省淮河河道管理局副局长吴永林
吴永林:比如说采砂他涉及到船只的管理,这是港航部门的事情,涉及到人员的,你这个,要涉及到公安,公安,你这个去抓,把人要拘留起来要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是公安部门的配合,还涉及到检查其他各个部门,所以靠一个部门是不行的
打击非法采砂,单靠一个部门自然行不通,但起码每个部门都应该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在采访中记者注意到,就在临近大李村的一处河岸边,立着一处打击非法采砂的告示牌,告示牌上锈迹斑斑,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四:对待非法采砂并非无计可施:淮南经验
平均一公里河道,六条采砂船,仅从这个数字对比,我们就可以想象淮河蚌埠段非法采砂船的密集程度。而政出多门,九龙治水的局面,又给监管打击带来了重重困难。如何破解管理体制带来的这些矛盾,真正让淮河有个畅通稳固的泄洪通道呢?
当记者来到淮南的时候,正好赶上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执法队的执法船只巡逻归来,打击非法采砂办公室主任李光远向记者介绍,为了有效打击淮河河道非法采砂活动,淮南在2007年就成立了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联合指挥部,并设立了专门的打击非法采砂办公室和两个执法队。
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办公室主任李光远
李光远: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联合指挥部,由分管市长任指挥长,市政委副秘书长和市水利局局长任副指挥长,成员单位有市水利局、市公安局、市海事局及各县区分管领导。
李光远表示,打击非法采砂,首要的任务就是做好宣传工作,让所有群众都知晓非法采砂的危害。为此,市水利局在淮河岸边等地广泛设立告示牌,宣传安徽省河道采砂管理办法等相关规章制度。
李光远:我们印了5千多份有关宣传资料,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宣传河道管理条例,(防非法),第二个阶段是宣传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的通知,第三阶段是宣传省政府的223号令。我们可以这样回答,宣传100%到位,每一个船主我们都见了面,都进行了教育。
在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执法队记者了解到,执法队的成员共有44人,分别来自市水利局、市公安局、市海事局以及河道管理部门,每天都有几个部门共同派驻的专门人员值守,一旦接到举报,几个部门就可以很方便地协同执法。
李光远:水利部门属于行政执法,公安部门他是负责一些违法案件处理,海事部门因为船只归海事部门管理,所以这三家,只有这三家共同联合执法才能有效的管理。
不仅如此,淮南市水利、公安和海事部门还共同出资,为执法队购置了完善的执法设备。
李光远:为了保证正常的需要,每年从三个单位共出资30万元作为工作经费。配备了专门的船只和材料,2007年底至今先后购买了冲锋舟为防汛指挥艇更新了发动机,购置了吊车等。
专门管理机构、专职执法队伍、专用执法装备和专项管理经费,统称四个专门,这正是长江上治理非法采砂所总结出来的经验。现在,淮南也引入了这套方法,并因地制宜,结合本地实际进行调整,几年来取得了良好的成效。
李光远:通过三年多来的管理,目前有效的遏制了非法采砂的势头,当前正值主汛期,我们的水面上,87公里河面上没有采砂船只。
成立三年来,淮南市打击非法采砂执法队共出动了2100多次,打击非法采砂船只400多艘,处罚经费260余万元。为了从根源上消除非法采砂,淮南市水利局等部门还积极与其他部门协调,呼吁解决相关群众的生计问题。
李光远:政府实施对一部分生活补贴,解决了他们基本生活,但是要从根本上来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我们看还是实行准则,给他们一定的致富条件。
对于已经取得的工作成绩,淮南市并不满足,因为交界水域难于管理、打击过后不久又死灰复燃等问题同样也在困扰着他们。为此,淮南市水利等部门已经向安徽省水利厅提交了一份新的管理方案,希望能使淮河河道上的打击非法采砂工作更进一步。
李光远:我们很想尽快实施堵疏相结合,按照这个采砂许可,实行许可采砂,尤其是我们市的石姚段(6号洼)推建以后,这一块我们想拓宽水面,也编制了规划已经报了省了,希望全省很快实行,按照规划堵疏相结合把河道采砂管理工作做得更好更细。
半小时观察
节目里我们看到,在河里挖一天沙,利润抵得上农民种一年地的收入,这样的利益落差确实很容易让一些人置河道安危于不顾,铤而走险。再加上一些地方对非法采砂的监管好比一句歇后语,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不仅在监管水域上画地为牢,而且多个部门的管理执法也各自为政。如此监管显然无法胜任一场与非法采砂船的游击战,不管在岸上还是水里常常都显得被动。淮南市治理非法采砂取得了成效,就在于他们采取了疏堵结合的办法,专人负责,部门协调,把监管漏洞堵严实,同时想办法帮助农民解决采砂和致富的矛盾,疏通利益冲突。如果说,疏堵结合是大禹治水留给人们的一条治水经验,对非法采砂的治理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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