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共同富裕、管理民主是后寨人目前最关心的村情热点。
后寨实行粮食分配制,自家晾晒。
核心提示
对后寨村命运的关注具有里程碑意义。
后寨是陕西户县余下镇的一个村子,改革开放30年来,周围所有的村子都实行了“包产到户”,但后寨人却集体选择了继续走“人民公社”的路子:一起干活、劳动记工,年底分红,在几十年的发展中基本实现了“共同富裕”。但长期依赖集体的生活使一些人“出工不出力”,形成“干和混一个样”的价值观,“吃不饱也饿不死”、“不自由”等呼声渐渐高涨;作为村民经济及精神依托的几家村办企业也正经历着“管理”和“效率”的严峻考验——
日前,中共十七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并指明农村改革的方向: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土地流转可以根据依法自愿有偿的原则进行等,后寨村民关于“分”还是“不分”的又一轮争论刚刚开始。被誉为后寨“灵魂人物”的张志武在村委会换届中落选,陕西唯一的“人民公社”面临怎样的转折,将引起人们的关注。
后寨印象:节奏缓慢 悠闲寂寞
10月14日下午,天气晴朗,后寨村。
后寨没有想象中的严肃和整齐,没有巨幅革命标语和毛主席雕塑,也找不到集体劳动热火朝天的场面。
从表面上看,他和周围的村子并无太大区别。
村玻璃总厂破破烂烂的,工人们有些闲散,有人还披着衣服在厂门口转悠,只有生产玻璃的炉膛很“红火”,类似岩浆式的物质不断从中涌出,经过几道工序后就变成了玻璃,不断有汽车将成型的玻璃从厂里运走,给人感觉厂里的效益应该不错。
玻璃总厂正对着村子,正是收获的季节,长长的街道上晒满了玉米,村民们的房檐下也挂满了成串的玉米,一些老人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休息,个别妇女站在街道上一边织毛衣一边拉家常,宠物狗在脚底下跑来跑去,整个村子显得悠闲而寂寞。
村子后面是一大片整整齐齐的土地,后寨村第五生产队的白红利副队长带领着十几位村民在种小麦,两台播种机不紧不慢地工作着,年纪大的老人坐在农具上休息,几名妇女手拿-头正在翻地,有说有笑的样子显得很轻松——
“一般轻松的活都会安排给妇女和老人干,我们是大集体,只要你来就给你记工分,不愿来也无所谓。”白红利告诉记者,“现在愿意干农活的人少了,有门路的要么出去村子的企业工作,要么搞运输了,农忙的时候一个男劳力一天记30个工分还是没人干,还要在外边雇人呢。”
从去年开始,由于干活的人少了,后寨村民下地也不再统一打铃,而是在先一天收工时由队长口头通知第二天的干活地点。在村办企业上班也不再记工分,而是由企业根据每个人的具体工作发工资。
集体的印记渐渐淡出了村民的生活。
公路边有一个三层楼的大院子,这是后寨前些年花了60多万元盖的办公大楼,楼门前挂满了几十年来获得的诸多荣誉。楼上许多办公室的门都挂着锁,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值班室一位老人告诉记者,村上的领导都不在,估计这两天不会来了。
“这两天在换届,昨天晚上改选村支委,张书记落选了。”老人告诉记者:“你不要等了,张书记肯定来不了。”
后寨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位于户县余下镇,距繁华的余下街道只有两三公里。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大地上许许多多的村庄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寨村周围的邻居们早已实行“包产到户”,但倔强的后寨人在张志武的带领下依然选择走集体的路子:村子里1200亩土地被集体耕种,几家企业也是集体经营,“人民公社”的模式被延续至今,但集体经济的弊端和管理中的问题日渐显露,成为后寨前行的障碍。后寨人对“共同富裕”之路产生了疑问,分还是不分的争论渐渐声高——被誉为“灵魂人物”的张志武落选会不会加速“人民公社”的转身呢?
分开好,现在混日子的人太多
在后寨村的采访中,一部分村民认为后寨还是分了好,他们的理由主要是“大集体很难调动个人的积极性”、“管理松散人心涣散”、“吃不饱也饿不死”、“不自由”等。
“村里大多数人都希望分开,估计有60%!”年轻的白中房在地里种小麦,提起后寨以后的发展,他激动地说:“现在是有钱的人不干活,干活的人没有钱。”
他说现在村上许多“能行人”要么做生意,要么出去工作,最差的也会到村办工厂里去工作。因为对年轻人来说在村里务农不体面,效率也低,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和混一个样,“吃不饱也饿不死”。
后寨村对村民的“考核”延续了农村公社时的办法,一起干活、劳动记工,年底分红。发生变化的是,劳动已经不是必须的,挣不挣工分完全自愿,到年底分红时村民可以交钱买工分也可以不买,总之在乡村整体的发展过程中,村民自由了,个体的选择已经呈现多元化,在村里种地不再是唯一的选择。
“村上的政策看上去好像是鼓励外出的,比如在年底决分,一个男性一天的分值是18元,在外打工的人掏钱买分值时,要便宜五角到一元钱”,村民白红利告诉记者:“农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一年除了夏收秋种时忙一些外,其余的很多日子也闲着呢,分不分对我都一样。”
“没有几个人愿意留在家里务农,把地分了,把村办企业承包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一位姓白的村民对分开很执着,他说:“把地承包到手每人才几分,有啥干的嘛,大不了我把地给别人种,我出去跑跑运输,企业每年总得给大家分红吧。”
这位村民的话引起几位正在干活的村民的共鸣,他们说村里有很多人买了运输车辆,每天把村玻璃厂的玻璃拉出去,再把厂里需要的原料拉回来,每天挣的钱是种地所得的几倍。有人算了一笔账,“种地一天最高30个工分,按去年的决分标准18元算,每天才能挣54元。”
一位叫白联社的男子扛着农具从田埂往家走,他说:“还是分开好,在大集体太累了,干活不累心累。”
一位织毛衣的中年妇女在街道上和另一名妇女闲聊,当记者问她赞成分还是不分时,她显得很紧张,一边打量着记者一边问,“你是干什么的”。
“你是记者我就告诉你,我赞成分开,现在太不自由,我们很羡慕别的村子,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得知记者的身份后,她说:“以前有人来调查,村干部就往指定的人家领,我们说不上话,我现在在家带孙子,希望早点分开。”
“村干部像皇上一样,以前还想着集体,现在光给自己人着想。”另一名妇女对分开也表示赞同,她认为村干部的做法让她没有信心,她说:“村干部有公车,有时拉着老婆娃娃到处跑,有几件事是为大家?一年光养车就得好几万元,还要几万元招待费,大家私下有意见但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
“害怕报复,也害怕被穿小鞋。”她补充说。
“中央的政策是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不变,我们村却把这种落后的方式延续了这么多年,”一位骑车准备外出的村民在村口告诉记者,“分开了大家就安心了,现在心里老惦记着这事。”
分开了究竟能有多好?能不能就比不分好许多呢?和许多人一样,这名男子心里也没有底。
部分村民厌倦了集体,他们渴望分开,但分开后能怎么样,他们并没有过多考虑。
不能分!这是共同富裕的后寨
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愿意分开,在后寨玻璃总厂当电工的陈厂利就是其中之一。
“在集体企业里干活,我想干到啥时候就能干到啥时候,直到老得干不动了,要是换到私人企业里想都不敢想。”陈厂利说:“集体有集体的好处,没有压力,也不用操心,一切都有人为你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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