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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的双重磨难
杨有详切菜喂猪
“他们在北京打工,不对,他们去了上海。”当杨有详老人犹犹豫豫将北京、上海说出口后,又再次否定了。他没有电话,根本说不清小儿子究竟在哪儿。
留守的生活是残酷的,不论遭遇到什么,88岁的杨有详只能一个人面对。最无助的时候是生病,他时常感到头昏、全身无力,进而因为无助而几次痛哭。
“我最希望小儿子能回来,地里的活计我一个人实在苦不起了。”老人说着,开始用袖管擦泪,手有些抖,掩饰不住的孤独和难过。
尽管每个人都知道,打工难以照顾到父母和家人,也未必能够发财致富,但留守在老家前途更加黯淡,他们经受着来自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
在八角村委会八角村民小组,有一个双目失明叫罗小城的人,村里的人都叫他“阿炳”。还没有进村,便听到曲调悲凉的二胡声,仿佛在他心里深埋了无尽的苦楚。村民说,这是罗小城在拉二胡。
和我们走访的所有留守老人的家类似,这个家庭也是一贫如洗,家里空空荡荡,屋子中间甚至没有一张桌子。地面是一个一个的小土坑。木门两旁是两张床。一张是老母亲的,一张是罗小城的。
王绍珍坐在火塘边
在阴暗无光的屋里,两张床破旧不堪。漏出来的光,也是因了屋檐上破了的漏风的屋顶。77岁的老母亲王绍珍,一直喋喋不休,嘴里嘟噜着什么,没有人能听得清老人在诉说什么。
这是一个苦难的家庭,“一天天地熬,日子过得很难。”村小组长罗贵云叹气。
48年前,王绍珍怀上了一对双胞胎,罗小城是老大。然而,双胞胎降临那刻给夫妻两人带来了短暂的喜悦后,便雪上加霜般带来了数十年的痛苦。
3岁时,罗小城的双眼开始疼痛,之后再也看不见了。而双胞胎兄弟在20多年前,在和媳妇吵完架之后自杀身亡。这个家因为一个双目失明,一个自杀而变得毫无生气。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坏。
王绍珍(73岁)、罗小城(47岁)母亲精神失常儿子双目失明
在罗小城32岁那年,一家的顶梁柱罗小城的父亲因病去世,此后母亲也疯了。短暂的时间里,她会好一些,但经常胡言乱语。如果发现儿子不见了,便满村满山地找。
为了生活,罗小城在乡亲的帮助下,自己到屋前的地里种一点菜和甘蔗,到路边的山林里砍柴背回家。但眼睛看不见,自己没办法生火做饭,只好等着依靠精神时好时坏的母亲来做。两人的日子饱一顿饥一顿。
王绍珍、罗小城的家里简陋黑暗
在罗家门前,挂有两只鸟笼。“没有哪个会和自己讲话呢,我听得见鸟叫,叫起来的时候就像在和自己说话一样,心里面好过呢。”罗小城说。
而年事已高的王绍珍,丧子丧夫的双重不幸,让她的精神全垮了。在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没有人能听得出她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灵磨难。
留守意味着精神上的孤独无助,难以释怀的苦楚。同时,在云南大多数贫困山区,也意味着贫困,孤独和贫困折磨着每一个人,包括孩子。
在新龙村小组二组,7岁的杨剑和12岁的杨立已经有5年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两个孩子,相依坐在家门前的木凳上,不说话,12岁的杨立很沉默。他们的叔叔兼监护人杨朝清提起他们的母亲,情绪激动:“他们的妈有和没有都一样,跟死了差不多!”
这个家庭的变故,是从父亲去世时开始的。7年前,他们的父亲在给庄稼打农药时中毒身亡。自此,他们的妈妈不仅要照顾刚出生的杨剑和5岁的杨立,还要操持家里的活路。不堪经济、思想、谋生的三重压力,妈妈曾离家出走过两次,但都被孩子的爷爷和叔叔们劝了回来。
但在杨剑2岁刚学会走路时,母亲第三次离家出走,至今5年杳无音讯。“想妈妈吗?”“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也不想妈妈。”
在妈妈的眼里,孩子都是宝,但是,早已不见踪影的杨立、杨剑的妈妈,她的两个儿子长成了两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