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沙
“按照近20年的退化速度,不用10年,甘南州草地乃至青藏高原东部将成为中国第四大沙尘源。”一直致力于湿地保护研究的兰州大学教授杜国祯曾发出警示。
“风力大、草地不断退化,且大风持续的时间、强度与植物枯黄季节刚好同步,甘南风蚀与沙尘危害因而不断加重。”杜国祯说。
根据他的研究,以每年70天的8级大风进行推算,当植被覆盖度为60%时,从甘南草地吹向东部或东南部的沙土量就达3.735亿立方米。而以最近20年的退化速度,不用10年,甘南植被的平均覆盖度将降至50%以下,那时每年刮起的沙土量将达到4.669亿立方米。
当地气象资料显示,玛曲平均每年8级以上(风速17米/秒)的大风天气累计达77天,最多时达121天,多为西北风。而专家告诉记者,一般情况下,风速达6米/秒即可扬起沙尘。
这很好地解释了玛曲黄河沿岸已出现的长达220公里的沙丘带的形成原因。黄河沿岸丰富的沙源为沙丘肆虐提供了条件。
沙丘正在悄悄向草场深处延伸,目前整个玛曲县沙化草地面积已达69.5万亩,沙化面积仍以每年3000多亩的速度递增。
整个玛曲生态系统“肾脏”功能的紊乱与衰竭,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原先的生态秩序被打破——河岸塌方与水土流失严重,每年向黄河输送泥沙50多万吨,致使河床逐年抬高,促使黄河频繁改道。原先的河床、河沙裸露在外,加剧了土地沙化进程。
而另一方面,有关专家告诉记者,中华鼢鼠、高原鼠兔、草原毛虫等这些鼠虫害大肆泛滥的地方,逐步演变成了沙化区。目前,鼠虫危害已侵袭了整个玛曲县可利用草场面积的31%,面积达386万亩。
“草原上鼠患的频发,与草场退化有直接关系。”玛曲县环保局党组书记、副局长武国真说。
他介绍,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由于人为捕杀,黄鼠狼、狐狸、老鹰的数量减少了,进而整个生态食物链被打破,加上过度放牧,草原生态不断恶化。
除此之外,泥炭地开发、矿山开采、公路及城镇化建设也对玛曲草地生态系统造成破坏。
“黄河中下游断流,与玛曲湿地水源涵养功能降低直接相关。”杜国祯说,“甘南湿地是保护黄河中下游生态安全的绿色屏障。一旦这个屏障被破坏了,刘家峡水库每10年就得清淤一次,否则,整个兰州将变成"海滩"。”
自1992年开始,杜国祯每年夏天都要赴玛曲作科学考察。他见证了玛曲湿地萎缩的进程,因此忧心忡忡。
保护与拯救迫在眉睫。玛曲县畜牧兽医林业局副局长罗白介绍说,虽然当地在湿地保护与恢复工作方面积累了大量经验,但苦于没有资金支持,难以为继。
“死循环”
采访中,许多湿地保护专家和玛曲县当地官员都将玛曲湿地退化的重要原因,归结为“过度放牧”。有数据显示,目前甘南草地承载的家畜数量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两倍。
玛曲很难摆脱一个怪圈。草、畜、人三者的关系,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 “死循环”:大力发展畜牧业、提高农牧民收入——草场承载量不断加重——草场退化、牲畜减少、农牧民再度返贫。
玛曲县环保局提供的数据显示,这种矛盾仍在发展。整个玛曲县牧草产量从1981年的5860公斤/公顷下降至2004年的4000公斤/公顷,降幅达1/4;草层高度由1990年的35厘米下降至现在的10厘米,植被覆盖下降到目前的70%左右。
牧民云白的家族世代居于草原,以放牧为生。他拥有200多头牦牛、150头羊。虽然有2500多亩广袤草场供他支配,但仍显得捉襟见肘。
更令他忧心的是,“这几年,草场不行了,草长得不好。”和草原上大多数牧民一样,云白也曾怀有“千头牛万只羊”的梦想,但要维持眼下牲畜的规模,他不得不在每个夏季,租用别人的1000多亩草场。为此,他要额外支付一笔高达1.5万元的租金。
直到今天,玛曲县仍然难掩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矛盾。脆弱的生态,需要保护,但人们又需要依赖这样的脆弱环境生存和发展。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死结。”武国真说。他介绍说,玛曲是一个纯牧业县,牧民群众收入的95%以上都来自畜牧业,但由于畜牧业基础设施薄弱,牧民群众仍处于“靠天养畜”的被动局面。在他看来,解开这个“死结”的办法是“让牧民不再单纯依靠畜牧产业致富,让一部分牧民从草原上解放出来”。
当然,这还面临着许多实际困难。对那些从草原上退出来的牧民来说,离开他们熟悉的草原,转型之路漫长而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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