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的孩子,上个学咋就这么难呢?
37岁的蔡长春是董战武的老乡,也在大湾租房住,他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一直靠在商店赊账度日。
2月3日这天,已经给他赊了300多元账的小商店没开门,原本可以每天在老乡商店赊五毛钱一包榨菜的愿望泡了汤。
头天在馍店赊的20个馒头还有一半,长得虎头虎脑的儿子小军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馍馍最香了!”说着,用手使劲地在一个有些榨菜残渣和些许红油的碗上擦了一下,把蘸着残渣的馍块嚼得津津有味,碗底抹亮了,又把馍馍全部掰成小块放进碗里,用开水泡着“呼呼”地一顿狼吞虎咽。
两个孩子没人管,在工地做小工的蔡长春不敢走远,只能在附近找些零工干,最近他和老乡董战武承包起了大湾社区的冬季扫雪任务。
蔡长春永难忘记的一天是去年的6月19日,那是大女儿兰子的8岁生日,妻子中午出去上班前,换上了他花300多元给她买的新牛仔裤、皮鞋、花衬衫和皮革包,蔡长春还嘱咐着晚上早点回来给女儿过生日。
下午,蔡长春买了几斤羊骨头,还有胡萝卜、洋葱、大蒜、生姜等,在家里炖起了骨头汤。
晚上9时了,妻子没回来。11时,蔡长春跑到车站接老婆,在车站等到次日凌晨2时,还是没见到人。
第二天,他跑到妻子工作的超市,经理说这里一直就没这个人。
蔡长春懵了,妻子这两个月说上班原来都是骗人的。一连几天没音讯,后来传出,妻子跟一个四川打工仔跑了。
他每天都急得睡不着觉,不是想妻子,而是儿女一个9岁、一个7岁,都到了入学的年龄,却上不了学。
他跑遍了附近的小学,借读费一学期最少都要500多元,两个孩子一年就要2000多元,他哪来这么多钱啊!
兰子看到平时一起玩儿的伙伴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心里很羡慕,她总是摇着蔡长春的肩问:“爸,我啥时候能上学?”
面对女儿渴求的眼神,蔡长春只好骗她说老家教学质量好,今年就把你送回去念书。
有了这番承诺,兰子不再缠着父亲不放了。
可蔡长春实在想不明白,城里的孩子可以享受国家9年义务教育,农村的孩子也可以享受国家的这个政策,为什么生活在城市边上的孩子,就没人管了呢?上个学怎么要花这么多钱,这么难呢?
蔡长春心里清楚,甘肃——自己的家乡,那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不要说土地,就连自己住的窝也已经没有了。
父母早已过世,家里3孔旧窑洞被整日游手好闲的哥哥以2000元的低价卖了,虽然有20年没回家了,但听同乡说,家乡好多人都盖起了楼房,蔡长春给自己算了一笔账,回去的好处是,孩子的借读费免了,可以真正享受9年义务教育。
但回家“吃饭没锅、睡觉没窝”,批个地皮至少要4000元,盖三间砖房也得两万元,环视至今仍租住的10多平方米的小房间,他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些钱来。
再说,他也不愿意离开城市,毕竟外出那么多年,让他再回去种地,他觉得并不合适,在他的脑子里,回家也要“衣锦还乡”,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
他们原本也是用煤气做饭,但自从去年11月煤气灶具被人偷走之后,他再也没为孩子们做过饭,每天都是馒头、榨菜凑合,孩子正在长身体,每天吃这些营养跟不上,“要是孩子生病就更麻烦了。”
孩子们换下的脏衣服被蔡长春用脚踢到门边,买洗衣粉的钱没有,他不敢在商店赊,因为这不是最紧要的,商店老板天天见、天天催他还钱,他没事都不好意思出去,“现在就等着发扫雪的钱还账呢!”
蔡长春前几天帮附近的一个人家垒了一天砖,挣了50元,这是他最近一个月来的唯一收入,他花20元给自己的手机充了费,一个朋友没钱让他帮着充费,他就代充了,剩下的10元,他带两个孩子去吃了两份炒面。
熟悉他的董战武骂他:“不吃饭也要装个卖面的!”
蔡长春现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孩子上学更是没边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对孩子撒的谎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他最近听人说,市政府对外来工孩子上学有了新政策,在乌鲁木齐市中小学就读的农民工子女,和其他学生一样享有同等权利,不用交纳额外的借读费用。
别人告诉他,政府为保证这些农民工子女顺利上学,颁布了《关于农民工子女接受义务教育的实施意见》,明确规定农民工子女在相对就近的公办中小学就读并免收借读费,对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酌情减免杂费。
蔡长春对这将信将疑,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希望政策的阳光,早一天照到自己孩子的身上,也好圆了自己对孩子们撒的谎。
“唉,孩子要是没学上,以后也和我一样没出息,但我不想让孩子没出息,做梦都想让他们上学识字,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城市真的不属于我吗?我真的不属于这个城市吗?”蔡长春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王雪迎 刘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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