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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下的“寡妇村”
双喜村11组被称寡妇村。48户人家,至少23人得病,目前死亡16人
病情的发作速度,超出了曹斌的想象。弟弟曹满云最先出现症状,之后便是曹斌。
今年6月,曹斌开始住院治疗,两次出院,8月中旬又住院。“差不多没钱了就出院,借到钱后就再来。”
这次的住院费是找女婿借的。现在每天治疗费要一千多元。曹斌说现在欠账5万多了。
尘肺病是慢性病,病情持续发展,需要持续治疗,也就意味着要持续花钱。
双喜村的徐龙古,打工十年赚了十多万,2009年获赔7万元。徐家人说,徐龙古去世前,治病共花了30万元。
导子村的王平,去不起医院了,就在家吸氧。
8月24日上午,王平指着床头的氧气机说:这是我花600块钱从曹斌的妹夫刘方知手里买来的;刘方知之前,是曹晓青在用;曹晓青之前,是曹新文在用。
那三人都已因尘肺病去世。
2011年底的时候,导子乡政府走访了所有尘肺病家庭。9月2日,导子乡党委委员李国强说,绝大多数尘肺患者年龄在40岁到50岁间,这些人是家庭的顶梁柱。他们患病后,一方面家庭丧失劳动力,另一方面治疗费高昂,让家庭倾家荡产。
双喜村11组,是导子乡尘肺阴影下最痛的一环。48户人家,至少23人得病,目前死亡16人。去世的男人多,它被称作寡妇村。
村民徐一龙的家被一人高的荒草包围,藤蔓植物顺着长满青苔的墙壁,爬上了他和邻居徐术忠家的屋顶。他的另外两个邻居是徐瑞宝、徐瑞乃。
四人均因尘肺病在2004年至2010年间相继去世。
8月25日晚,从尘肺患者徐新生家环望村庄,只有三户人家亮着灯。以徐新生家为中心点,有至少17名邻居是尘肺病人,12人已死亡。
就在今年,又有两个病人离开:大年初一,徐作斌死在了68岁母亲的臂弯里,半年后,他的哥哥徐作青也去世了。
76岁的王翠兰有5个儿子,都做过风钻工。三个儿子已死于尘肺病。老三干风钻工时间最短,但不幸被蛇咬死。活着的只有老四徐春林,今年,他也出现了尘肺病的症状。
8月25日,王翠兰说,以前穷,但村里热闹,后来有了好的政策,年轻人出去打工,“钱赚了,房子盖了,老婆娶了,人却死了。村子变空了。”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王翠兰问。
改变的和未变的
导子乡的年轻人仍外出务工,但不做风钻工了。600公里外,湖南桑植县的农民工又“接手”了
“就算考不上大学,穷点不要紧,别做损害身体的工作。去偷去抢都好,千万别做风钻工。”曹斌放心不下两个正读书的儿子,他们分别14岁和8岁。
他快不能走路了。掀起裤管,腿像两根木棍突兀地长在身上。
病人还在增加。曹斌的徒弟王增和2009年时没查出,但今年4月份,也被查出“考虑尘肺病可能”。曹斌的另一工友,双喜村的李主云,也出现前期症状。
导子乡党委委员李国强说,政府也希望能帮助这些病人。他们给所有患尘肺病家庭都办了低保。这几年给病人添置了6台氧气机。尽量保证有尘肺病患者的村庄不停电,因为病人需要不停吸氧。
曹斌22岁的女儿南下深圳打工了。深圳的变化曾让曹斌惊讶。2011年他去接曹满云时,深圳早不见了曾经的荒地和瓦房。它高楼林立,灯红酒绿,让曹斌几次迷路。
南下深圳的,还有徐志辉24岁的儿子。他打工的不远处,是曾为亚洲第一高楼的地王大厦。这座大楼的孔桩,由他的父亲和工友们钻下。
李国强说,保守估计目前全乡3万人口,百分之三四十的人在外务工,几乎都是青壮年。好在,没有人再做风钻工了。
在耒阳民工逐渐退出深圳风钻行业后,600公里外湖南张家界桑植县的农民工开始接手。资料显示,自2004年后,张家界在深圳干风钻工的民工约300人。
桑植县芙蓉桥乡的谷龙国自2006年到深圳做风钻工至今。9月1日,他估算,目前仍有约百名桑植籍民工在深圳打风钻。
他听家里人说,也有早期打风钻的老乡病情恶化,今年至少两人去世。“导子乡的现在,极可能是我们的未来。”
问起他为什么还要做风钻工,谷龙国说家贫年龄大,风钻工是他能找到最好的工作了。他说,现在戴的口罩比以前要厚,有海绵垫,吸入的灰尘比以前少了很多。
□新京报记者 周清树 实习生陈一 湖南衡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