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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新闻周刊: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进行风险控制?
汤搏:首先,我们如何定义安全?生活中处处有风险,比如交通事故、医疗事故、食品中毒、谋杀、火灾等,所有的这些事情构成了人在社会上的总风险。去年我们进行核安全检查的时候,中国地震局有一个专家说,人类要学会与风险共存。我再把这个观点发展一下,就是人类必须与风险共存。这是个世界观问题。从科学的角度讲,不可能消除风险,只能控制风险,把它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水平。对于安全,我给过一个定义,它是利益和代价之间的平衡。就是它带给人的意义足够大,同时带给你的代价可承受。对于核电来说,也是这个问题:它带给我们的利益有多大,代价能不能承受。
中国新闻周刊:那它带给我们的利益有多大,代价又有多大呢?
汤搏:核电对于中国来说,是发展中必然的一个选择。中国要发展,能源消耗不断增加,而如何满足这种需求,无非有几种选择:火电、水电和可再生能源。你知道中国去年煤炭的总的消耗量是多少?已经超过了30亿吨了。它还带来了运输问题和环境污染问题,安全问题也不少;水电的蕴藏能力有限;风电等可再生能源又不能在短时期内作为骨干。那中国巨大的能源需求靠什么?核电是不多的选择之一。
有大量的科学数据表明,在能源领域中,核电的风险应该是最低,或者是最低的之一。所以,从利益与风险比较的角度看,核电应该是一个较好的选择。
中国新闻周刊:但公众似乎倾向于认为,核电是一个风险很大的行业。另外,美国在1979年三里岛核事故后,也有30多年没有发展核电。
汤搏:安全包括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我刚才说的是客观因素,是由数据支撑的。但核安全还有主观因素,即人的社会心理因素。比如说有很多数据表明航空运输比公路运输、铁路运输安全程度更高,但很多人还是怕坐飞机,却不怕坐火车。这是人们的一个心理特点:人们对一次性造成重大伤害的事情,印象特别深,而对于短时后果并不严重,但累积效果很大的事件,不太去关注。而核电恰恰属于前者。当然,核电也有一旦出现重大事故可能产生长远影响等复杂问题,需要我们认真对待。
美国三里岛事故后30多年没有发展核电,主要跟它的需求有关。美国从来没有对核电有刚性需求,上世纪50年代发展核电的目的,主要是从防止核扩散等政治角度考虑。另外,从1974、1975年开始,核电在美国已经没有竞争力了。它放弃核电,主要还是从经济方面考虑。
中国新闻周刊:那在核安全这个问题上,是对公众的教育重要呢,还是技术的提高重要?
汤搏:这两者都很重要。核能界不断提高安全水平是安全文化的要求。而公众需要接受的一个观念是:无论技术怎样升级,都不可能做到绝对安全。并且,无止境地提高核电的安全系数,对提高整个社会的安全水平未必能起到关键作用。因为根据木桶理论,整个社会的安全水平,不取决于最长的一块木板,而取决于最短的一块木板。而核电可能是这个社会最长的一块木板之一。
中国新闻周刊:大部分人关注核电,并不是说要废除核电,而是关注它的发展速度。这需要技术和管理的支撑。在安全的技术方面,中国现在处于什么水平?
汤搏:前几年,中国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标准,制定了一个文件,不是法规,而是法规下面的一个导则,其中规定:运行核电厂每堆年的堆芯融化概率和放射性大规模释放的概率,应该低于10的负四次方和负五次方;新建核电站要低于10的负五次方和负六次方。
但这两个值不是放在法规里,也就是说,不是简单地拿这两个值衡量,它只是个指导值。我们给核电厂发放许可证,也不完全依赖它,还需要审查大量的具体设计等方面,我们叫“确定论安全要求”。从全世界范围看,没有国家把这两个值放在法规里,都放在技术性文件里,或者政策性文件里。
中国新闻周刊:还有一个管理的问题。从技术这块来说,有时候我们觉得10的负五次方和负六次方已经很安全了,但是这个东西毕竟还需要人来操作。也有人把这个问题和核电的发展速度联系起来。
汤搏:现在对这个问题争论得比较厉害。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需要很严肃地论证。比如说我们核电现在究竟需要多少人才?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们现在的培养速度是什么样?我们现在设备制造能力怎么样?我的安装能力怎么样?管理水平怎么样?这是非常复杂的问题,不是你站在外面,没有做认真细致的调查评估工作,说一句“大跃进”就能解决的。我本人没有做过调查,所以对核电发展速度也没有发言权。★
(本刊记者 韩永 实习生马爱利对本文 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