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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地方,是去过一次就会植入记忆深处令人终身难忘的,丹寨县排调镇麻鸟村即是。
2004年,我们一行四人前往丹寨县排调镇麻鸟村,想去看看当地延迟到初冬才举办的吃新节。久居城市难免惰性,那里需要徒步的15华里山路,竟让我们不无畏惧。到得公路的终点雅灰乡后,却意外发现,眼前有一条村民新挖的泥巴路盘山而上,几经犹豫,终于放胆请司机“能开一里算一里”。没想到,这辆桑塔纳竟在我们的提心吊胆中一步步“爬”到了麻鸟村。这是历史上第一辆进村的轿车,苗家人蜂拥而至,远观近看,伸手抚摸,一位老人用夹生的汉语问我:“是这车子背你们来的?从贵阳城背来?”
这两个“背”字让我五味杂呈。我相信,这个“背”字很快就会从他们表述乘车的词汇中消失。那么,连同它一道消失的还会有些什么呢?
麻鸟是锦鸡舞的发源地之一。入夜,几十位苗族女子,上至八旬老太太,下至四五岁的小女孩,都着盛装跳锦鸡舞,从天黑一直跳到深夜,动作越来越整齐,情绪越来越高涨。最初大家佩戴便装银饰。夜深了,古老的盛装银饰开始出现,一花引来百花开,古老银饰的佩戴者越来越多。男子在圈中的芦笙吹奏越更昂扬,女子的舞蹈愈发热烈。
丹寨锦鸡舞已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2007年的“多彩贵州”舞蹈大赛上,它拔得原生态舞蹈的头筹。其实,麻鸟村的苗家人白天也观赏了县文工队特地前来演出的锦鸡舞,但那就像看电视一样,欣赏之余他们似乎并没有把那训练有素的表演与自己跳的锦鸡舞等同起来。而在麻鸟人心中,也许只有自己亲身参与的锦鸡舞才寄托了自己对锦鸡、对祖先的美好情感。这种民族文化的原生魅力是任何加工过的表演所没法替代的。
一位享誉苗疆的芦笙老艺人迎上来问:“你一定认得东丹干吧。”我点点头还没开口,他便道:“你对他说我的名字王国安,他一定记得到的!要是他说记不到我,你就代我揍他一砣!”在他心目中,城里人都像麻鸟村一样,理当人人相识并忒熟得可以“揍一砣”的。原生态文化保存最好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亲密而纯朴;而我们同在一个城市生活的人,人际交往却是由见面而电话,而E-mail,而“QQ”、“MSN”。不觉中,由“淡如水”而至“淡如无”了。北京一位搞美术设计的朋友说,在北京,半年见一次面就是至交密友了。
王国安老人对我们说起了1958年他在贵州省歌舞团做芦笙的点点滴滴……那是这位73岁的老人一生中最闪光的记忆。说到激动处,他忽然起身脱下自己身上的三件土布新衣,执意要送给我们一人一件。初冬时节,山寨的寒风凛冽,老人身上只剩下一件肩上破个大洞的汗衫。我只觉得眼眶发热,嗫嚅着不知所措。
单纯的日子,能给人带来最长久的记忆;简朴的生活,能产生最真挚的感情;而我们的浮光掠影,却是彩虹,是气旋,哪怕它一时五彩斑斓,一时如烈马飞驰,却终究被时间的流水荡涤得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