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称安徽阜阳村民残害乞讨儿童并非事实

2011年02月16日15:09 | 中国发展门户网 www.chinagate.cn | 给编辑写信 字号:T|T
关键词: 村民 儿童福利院 带乡 乡主 太和县 拐卖儿童 种植 父母 瘫子村

2月,宫小村这个仅有871人的皖西北小村,成为网民关注的一个焦点。

一篇《调查:安徽阜阳拐卖虐待儿童成风硫酸烧脸毒打致残》的文章在网上热炒。一时间,“瘫子村”、“丐乡”、“逼迫儿童乞讨的据点”成为阜阳市太和县宫集镇宫小村的代名词,“关笼子”、“泼硫酸”等行为更使其成为众矢之的。

事情究竟怎样?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带着种种疑问,记者于2月11日赶赴当地,对村民、村干部、警察、犯罪嫌疑人、被解救儿童等进行了调查采访。

焦点一

是否“长期大规模拐卖儿童”?

【网文】“宫小村及其附近地区,在当地是个出名的长期大规模拐卖儿童,逼迫儿童乞讨的据点。”

按照当地说法,那些被雇佣去乞讨的儿童叫“乡”,雇佣者叫“乡主”,带儿童外出乞讨的过程叫“带乡”。

记者两度进村实地调查。据宫大村党总支书记宫春艳介绍,2008年,宫小村、宫油坊村、宫老楼3个自然村已整合为现在的宫大行政村。记者走访村民,大多表示这里曾经有过“带乡”的传统,现在基本见不到了。村民宫心奎说:“过去我们村里的确有人乞讨,但现在就是残疾小孩见得也很少了。”

据太和县公安局负责人称,连日来,公安机关组织百余警力会同民政部门以及宫集镇党委、政府,以宫集镇为重点,在全县范围内展开拉网式排查,依法调查处理了两起利用残疾儿童乞讨案件,刑事拘留1人,治安处罚4人。

这次排查中刑事拘留了村民宫春风。据查,2001年3月,太和县马集乡47岁的村民张庆林在本村附近捡到一名刚出生不久的弃婴,后收养取名为“楠楠”。2006年7月,宫集镇集南村村民宫春风找到张庆林,双方谈妥以每年4000元的报酬,由宫春风伙同妻子随继荣于当年10月开始带楠楠在湖南省岳阳、长沙等地乞讨。

2月12日,记者在太和县看守所与宫春风对话。宫春风说,楠楠由于双腿和右手残疾,每天只能坐在滑板上让宫春风和随继荣拉着乞讨。“每年一月份出去,三月份回来种豆子,然后再出去,天冷的时候回来”。

据查,其间,宫春风分5次付给张庆林酬金2万元。宫春风夫妇共获利约6万元。目前,宫春风因涉嫌犯罪,已被刑事拘留。另2名涉案人员因利用残疾儿童乞讨,分别被治安拘留15天、罚款1000元。

2月7日凌晨1点,警方在排查过程中了解到,宫集镇宫小村44岁的村民宫保华于五六年前在霍邱县捡到一名8岁的残疾女童,后取名“倩倩”并带回家抚养。2010年11月到12月期间,宫保华及其妻子将倩倩带到上海、南京等地卖唱乞讨。目前,宫保华夫妇因利用残疾儿童乞讨,被治安拘留15天、罚款1000元。

14日,记者再次来到太和县公安局,问有没有破获新的案件,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太和县公安局表示,这两个案子只是个别案例。

焦点二

是否“泼硫酸、铁笼子训练”残害孩童?

【网文】“晚上把孩子像猪狗一样关在笼子里锁上……一些乡主还用刀把孩子手脚、身体、脸部割伤,甚至泼硫酸烧毁。”

被刑事拘留的宫春风对记者说,这些年跟孩子都有了感情,2010年过年的时候要把孩子送回养父家,孩子哭着不愿意,最后只能作罢。“我们对楠楠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在湖南长沙乞讨时,我还带他去瞧过腿,医生说治不好了。”

1996年曾经当过“乡主”的宫清河告诉记者:“孩子的父亲跟我一起在福建要饭,挣到的钱对半分,怎么可能去打骂孩子?”

记者走进宫小村“第一代乡主”宫效喜的家。宫效喜的妻子李侠说:“他出门算命了。”宫效喜卖艺乞讨是为了治眼睛和维持生计,一天最多能要20多块钱。后来,由于乞讨越来越难,宫效喜改行算命,李侠则守着家里的地。李侠说:“打骂可能会有,但没有外面说的那样虐待小孩,太夸张了。”

14日,记者在阜阳市社会儿童福利院见到了被解救出来的楠楠、倩倩。10岁的楠楠长得胖乎乎的,活泼开朗,坐在轮椅上和其他孩子开心地打闹玩耍。倩倩年纪稍长,见到生人略显羞怯,她告诉记者,“父母”教会了她100多首歌。

太和福利院院长杨卫峰说,孩子刚送过来的时候身上很脏,工作人员给他们洗了澡,买了新衣服,还替楠楠买了轮椅。通过几天的观察,没有发现孩子身上有被虐待、殴打的痕迹,也没有看出心理、精神问题。

在记者走访的过程中,没有“乡主”承认虐待过孩子。就连被媒体称为“虐童丐头”、2004年被判刑的宫清平也否认虐待过孩子。

不过,据广州市白云区法院审理查明,2003年11月至2004年1月,宫清平在带两个儿童徐倩倩、宫小子到广州行乞期间,伙同宫某经常以殴打的手段逼迫两个儿童外出乞讨,并以威胁、监视、反锁屋中等方法防止二人逃脱或者被他人营救。

据徐倩倩陈述,晚上睡觉的时候宫清平就将他们锁在屋子里;每天早上4点多就要起床,不起的话,就被宫清平他们打;起床后就被宫清平他们带到外面乞讨,如果讨的钱他们不满意,就要被他们打。此外,经广州市公安局白云区分局法医鉴定,宫小子身上有轻微伤。

太和县公安局排查后称:“未发现有拐卖儿童的集团和据点以及泼硫酸、铁笼子训练等残害儿童的行为。”

焦点三

是否“形成风气”?

【网文】“实际上,十几年来,‘带乡’在太和县宫集镇当地农村已经形成了风气,并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带乡”的兴衰以2004年宫小村的宫清平被判刑为转折点。

“2004年以前,有一二十户‘带乡’的。”村党总支书记宫春艳说。原宫小村村支部书记宫传文说的数字略多,“有三四十户吧”。而据太和县公安局统计,2004年以来,该县共破获拐卖儿童案件21起,解救被拐卖儿童24人。“这里面有很多儿童是卖给别人当子女的,而不是去行乞。”太和警方有关人士说。

“宫清平被判刑对我们震动很大。”宫清河对记者说,大家知道“带乡”有坐牢的风险后,逐渐退出。同时,国家免收农业税等一系列惠农措施的出台,使种田的收入增加。此外,外出务工的也越来越多,有一技之长的人,年收入也不比“带乡”的低。

“现在‘带乡’的寥寥无几了。”宫传文说。宫春艳认为:“以前经济不好,出路少,现在挣钱门路多了,打工能挣两三千块钱,谁还愿意冒险‘带乡’?”李侠说,宫清平被判刑之后,村里有“带乡”经历的人都怕了,“近几年没听说谁还在做这个”。

宫小村拐儿乞讨的网文发表后,引起轩然大波。文中写有“记者进行了实地调查”。我们找到了署名作者,他承认,没有到现场进行调查。

【记者见闻】

“带乡”生活不再诱人

在实地走访中,前“乡主”宫清平的名字被人反复提及。记者找到了宫清平的父母家。宫清平不在家,正月初八和一个儿子去了无锡,在别人承包的菜园里种菜,每月能赚个千把块钱。

1996年,村民宫清河带着一个同村残疾儿童外出乞讨。“当初由于饭都吃不饱才想到了去要饭。”宫清河说,从1996年到1999年,每年年初出门,带着被褥讨到哪里就睡到哪里,日子苦不堪言,每年也就能讨到万把块钱,扒去花费就剩个8000块,再和孩子家里对半分,也就能剩下个3000多块。

自从承包土地后,宫清河就不再外出,而且承包的土地越来越多,多达50亩。一半种植小麦和大豆,一半在村里的指导下种植烟草,“烟草卖得好时,每亩地可以挣到2000块钱,你说我们还用出去再干那个吗?”

两位前“乡主”的谋生方式在现今宫小村比较典型。据宫春艳介绍,目前,村民人均年收入约4000元,其中劳务输出和种植烟草是两个主要方面。

记者翻开太和县统计局2010年人口报表,宫小村有871人,其中年轻人大都出去务工了,人数在270人左右,呆在村里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

记者随机走访了几户人家。在村南遇到一名叫宫锋的村民,他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就去无锡一个消防管道门生产厂做钟点工,“一年下来收入两三万”。宫小村很多外出务工人员在无锡谋生计,“那边熟人多,干什么的都有,种菜卖菜的、卖大饼的、做油漆工的、搞地板砖的、搞墙壁的、做装潢的,就数油漆工挣得最多,一个月3000多呢!”

村民宫永亮告诉记者,他在上海、无锡、郑州都打过工,后来经人说媒,在河南商丘成了家,“在外面干活,你肯干就能挣钱”。比起家里种4亩地一年5000多块的收入,他笑着说还是出去值。

住在破旧砖瓦房里的村民宫心奎说,他在山东牟平苹果园里当保安,儿子和女儿也在外务工,“每年每个人能拿回来一万多块钱,加上3亩地的收入,在俺们村里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差。”前几年,宫心奎的兄弟在外打工不幸去世,宫心奎为弟弟操办了后事,欠下了几万元,直到儿女相继外出打工,家里的压力才逐步减轻。即便生活曾经如此艰难,他们也没有想过去乞讨,“不会干这种丢脸的事情”。

“产业结构调整也给村里带来了收益。”宫春艳说,2009年,村里和阜阳市烟草公司搞订单农业,种植1000亩烟草,每亩利润有两三千元。(本报记者曾华锋 朱磊 姜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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