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2200个炮眼、用去360公斤炸药,杭州西子湖畔第一高楼———浙江大学湖滨校区教学主楼,6日清晨在爆破拆除的轰鸣声中倒下。20层、67米高、仅使用了13年,是这幢大楼的生命记录。这样的城市改建是大手笔还是大教训,一时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
西子湖畔的楼起楼塌总是牵动人心。82年前雷峰塔倒掉了,鲁迅借古讽今撰写《论雷峰塔的倒掉》:“现在,他居然倒掉了,则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为何如?”借旧物之存废,抒发对新事物的渴望,是许多文人爱用的手法。如今时代不同了,崭新的、设有电梯的雷峰塔现又成为西湖一景,老雷峰塔的残骸被发掘出来,在新塔之下得以珍存,它该是听得到“第一高楼”的那几声剧烈响动的。那么,对这一次的“倒掉”,又该如何看待?
有许多理由支持这样的拆除。2005年12月在杭州召开的“中国古都文化与现代旅游发展”研讨会上,上海同济大学教授、著名古城保护专家阮仪三即向媒体表示,目前中国古都文化保护现状很不乐观,如杭州虽有全国最好的历史留存,但市区高层建筑已经拖了西湖“申遗”的后腿。
上世纪80年代以来,西子湖畔纷纷耸立的高楼令许多学者痛心不已。1999年在北京召开的世界建筑师大会,展出一批中国古代城市图卷,一幅钱塘江侧的杭州古城画卷令中外人士叹为观止,它展示的平缓开阔的城市空间与自然风光的完美融合,昭示着中国先民“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博大情怀,只是这样的气魄现在只能在古画中寻得了。
20多年前,中国现代建筑“泰斗”杨廷宝对西子湖畔的高楼建设忧心不已。他说,要是这样盖,保俶塔就变成牙签了。杨廷宝担心的是高楼大厦临西湖而造,必使后者在尺度上变小,滨湖一带的古建筑将沦为“盆景”。可是,尽管当地的城市规划对西湖周边的建筑高度有明确限制,这样的忧虑还是成为了事实。
在老城之上建新城的发展模式不只发生在杭州。北京的城市规划也提出限制故宫周边的建筑高度,但其情形与西子湖畔相似———故宫东侧,相次竞高的楼宇已连成混凝土屏障,从太和殿望去,曾经是壮丽的天际线已被打乱。
问题并不在于高楼本身,而是它们被摆错了地方。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后人将无法接受被变成“盆景”的西湖或故宫。实践也证明,在老城之上建新城耗费甚巨,牺牲的不仅仅是城市最可宝贵的文化价值,还会导致功能过度集中,引发交通拥堵、环境负担过重等一系列问题。我们很难得出改造旧城就是建设新城的当然前提,京杭两市的境遇明示,建在旧城之上的新城,在精神气质与功能使用方面,均存在难以弥补的缺失。
城市的发展应基于理性的判断。从巴黎到伦敦到罗马,我们都能看到,将现代化的高楼与传承人文气脉的老城安排在不同空间发展,城市的文化资源与经济增长就可获得双赢。国内的平遥古城即因实现了这样的布局,而成为独具魅力的世界遗产。可叹的是,中国这样的城市太少。
西湖“第一高楼”的倒掉,是否代表了这个城市的文化自觉?我们或可作这样的估计。但这实在令人痛惜,因为与其一同灰飞烟灭的,还有当年为数可观的建设投资,以及后来由其衍生的社区生态。这也使我们看到,建筑一旦成为事实就难以更改,纠正营造之误代价何其高昂。所以,决策者必须慎始啊。(王军 北京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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