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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给他讲述了冼星海在哈萨克斯坦走完人生最后一段道路的故事,并把一份珍藏的俄文版《哈萨克斯坦真理报》送给他,上面刊载着我1998年与哈国朋友共同撰写的文章《睦邻友好大合唱》。
什皮罗赫先生读完文章,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会十分珍视这份特殊的礼物。对中国向往已久,真希望有机会亲眼看看中国的长城,聆听中国的民族音乐,还有享誉世界的京剧。”
很显然,我们初次见面时,心存的芥蒂早已释然,他也像其他捷克朋友那样,向我敞开了紧闭的心扉,我们已经开始用“你”相称。
他详细地向我介绍了“布拉格之秋国际音乐节”。
享誉海外的“布拉格之春”和“布拉格之秋”国际音乐节,在捷克人民的文化生活中,犹如两枝娇艳的奇葩,异彩纷呈。其中“布拉格之秋国际音乐节”多少让人感到有些陌生。作为国际音乐节,“布拉格之秋”确实年轻,至今不过十载,但知名度却已漂洋过海,声望日隆。如今“布拉格之秋国际音乐节”,经过了初期艰苦的创业和商业运作,已形成可与历史悠久的“布拉格之春国际音乐节”相比肩的傲人格局。两个音乐节都赢得了热爱音乐的捷克民众,以及海外“追星族”的热捧。“布拉格之秋音乐节”作为“后来者”,厚积薄发,在具有很高音乐修养的捷克观众,尤其是布拉格观众的音乐生活当中,占据了不可或缺的地位,名声鹊起。
什皮罗赫先生还向我介绍了音乐节主要赞助商,捷克规模最大的制药公司ZENTIVA的情况。他盛情地邀请我一同去参观这座现代化的大型制药厂。
可惜我因身体不适,于2000年底回国疗病,未能赴约。
这次重返布拉格,我与好友什皮罗赫先生相逢在美丽的伏尔塔瓦河畔,久别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餐馆窗外,蔚蓝色的天空飘浮着白云,宽阔舒展的伏尔塔瓦河静静地流淌,轻轻地拍打着岸边,倒映着布拉格古老的城堡、古老的查理大桥。不时有成群结队的白羽海鸥掠过水面,追逐嬉戏。
什皮罗赫已经为我们各要了一扎“皮尔森”啤酒、为我定了一份蘑菇清汤,主菜是我最喜欢的斯拉夫民族特色菜“古拉什(Gulas)——炖牛肉”,配上馒头片,浇上浓浓的汤汁,可谓色味俱全。他的胃口要比我大,为自己要了一份外脆里嫩的捷克式“烤猪肘”,大约有一公斤。
他押了一口啤酒,面带微笑地问道,“你还记得贝尼茨基先生吗?”
“是那位大胡子的捷克籍斯洛伐克人,摄影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我们真正认识的‘媒人'呢!”我应声答道。
“前段时间,贝尼兹基先生找到我,希望在ZENTIVA制药公司展厅举办摄影展,都是他去中国拍摄的作品。我已与公司总裁、我的好朋友说好,准备与中国大使馆一同举办这个展览。”他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我。
显然,他还不大清楚,在我们的推荐下,贝尼茨基应中国文化部的邀请,已经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四次访问了中国。他的足迹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拍摄了数千张摄影作品,正在准备出版大型摄影画册《世纪之交的中国人》。但能在捷克最大的制药厂举办展览,还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我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细细地品味着纯正的“皮尔森啤酒”。杯中冰爽的啤酒闪耀着金灿灿诱人的光泽,杯口一层厚厚的洁白色泡沫,带着优质啤酒花的香味儿与苦味儿,麦芽香味儿浓烈,却无半点杂味儿,很是“杀口”,喝下去,顿感酣畅淋漓。
“我这次回国,与中国音乐家协会和广西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组委会联系过,今年下半年,他们将邀请你访问中国。你将有机会到北京和南宁两个城市,与中国的同行进行交流。”
话音未落。什皮罗赫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喜形于色地说道,“为能实现我多年的心愿干杯!”
十一月份,什皮罗赫如愿以偿,先到广西南宁,以特邀嘉宾身份,参加了2002年的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开幕式活动。在那里,他观看了中国民族传统的歌舞。在传统的民歌中,中国艺术家揉进摇滚、电声、重金属、交响乐等现代音乐元素,使经典的老民歌充满了青春气息和时代节拍。在盛大的开幕式晚会上,中国著名歌唱家王昆、吴雁泽、韦唯、孙楠、韩红、孙悦,以及加拿大歌星K.D.Lang、罗马尼亚歌舞团、丹麦组合Smile、韩国组合JTL等联袂演出。璀璨的灯光,华丽的舞美,卓越的音响,如梦的烟火,给他留下难忘的记忆。在北京,他受到中国音乐家协会对外联络部的热情款待。八达岭长城、全聚德烤鸭,以及湖广会馆京剧折子戏《三岔口》和《拾玉镯》,无不使他流连忘返。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第二年。
一天,我收到厦门市南音乐团寄来的包裹。他们给我寄来两张录有南音乐舞《长恨歌》全剧的光盘,中英文对照的剧本,还有我所需要的剧照。南音乐舞《长恨歌》于2000年问世,2002年获文化部最高艺术奖“文华奖”。在国内时,我曾有意将这部获奖剧目推荐到捷克,参加“布拉格之秋国际音乐节”。有了这些素材,我便开始策划,如何让“洋人”能看懂中国的传统艺术精品。
“南音”被音乐专家们称为“中国音乐史的活化石”,为国家级“人类口头及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一千多年悠久的历史文化沉淀。它是晋、唐以前从中原地区传入闵南的古乐,后又吸取云曲、昆腔、弋阳腔的长处,融入闽南民间音乐,形成了一种既古老又美妙的音乐。南音乐舞《长恨歌》撷取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故事,根据南音的特点,选取盟誓、死别、天上人间三个故事片断,用“乐”与“舞”演绎这段美丽动人的千古绝唱。唐明皇、杨贵妃、乐工、宫女既是故事中特定的人物,又是且歌且舞者。把乐手扮成唐朝乐工,突出南音乐队的特点,让唱者、舞者扮成宫女,“乐和舞”融为一体。唱词中引用了唐朝诗人白居易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这无疑是一场视听效果绝佳的“饕餮盛宴”。
我先请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旅捷华人歌唱家宋风云夫妇,将剧本翻译成捷克语。之后,我将译稿交给捷克国家科学院东方研究所所长高马士博士精心修改、润色。他是一位精通汉语的著名汉学家,古汉语造诣颇深,曾把白居易写的长篇叙事诗《长恨歌》,成功地翻译成捷克语。他们对这部捷克语剧本,倾注了几乎“偏执”的爱心和热情,把《长恨歌》乐舞剧优美的唱词,尽量原汁原味地翻译成捷克语,成为名副其实的“助产士”。
有了捷文版剧本,我首先展开了独特的“市场调研”,把“布拉格之秋国际音乐节”组委会主席、我的好朋友什皮罗赫与几位主要负责人,以及捷克国家大剧院总经理等业内权威人士请到使馆,给他们开“小灶”。把事先准备好的《长恨歌》捷文版剧本让他们读,然后用投影仪播放歌舞剧全剧,看他们的第一反应。应该说,捷克人在对“美”的评判上是很挑剔的。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一反应竟如此强烈,几个人异口同声连声称赞:“科拉萨奇纳!(俄语意即:太美了!)”。什皮罗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绅士风度和矜持,拍着手掌喊道:“布拉瓦!(喝彩:好!)”。
兴奋之余,他突然想到,2004年音乐节的演出日程已经安排满了。于是跟大剧院总经理“紧急磋商”,那边也排满了日程,未果。他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你千万不要把这个节目给别人,我马上去找国家歌剧院总经理,今天一定给你答复,这个节目我要定了。”下班前,他打来了电话,听得出,他的话语中暗含着忐忑:“我希望你不会介意只安排一场音乐会,因为国家歌剧院的场地也很紧张。”在音乐节报名期限已过多时的情况下,他破例安排了这场演出。
2004年,南音乐团在收到正式邀请后,在厦门市文化局长叶之桦的带领下,开始着手准备出国演出的各项工作。
我源源不断地把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安史之乱》等与剧情有关的材料提供给什皮罗赫。他看到这些“戏外戏”,更加信心满满。几天后,在组委会的网站上,报纸上刊登出捷语剧情介绍、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安史之乱》和“南音”介绍等许多丰富的内容,中国音乐活化石承载的“三老”(音乐古老、乐器古老、题材古老)也成为吸引观众眼球的热点。
出人意料、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一时间,布拉格城市地铁站出入口、火车站、汽车站、各大超市门口,以及高速公路旁,到处都是“中国古典歌剧”《长恨歌》的大幅彩色招贴画和灯箱广告,真可谓“铺天盖地”,使本已婀娜多姿的布拉格平添了更加绚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