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人看来,巴黎是个浪漫的地方。但最近当你漫步巴黎街头的时候,很可能忽然会有法国人上前当面质问:“你们中国人在杀西藏人是吗?”
正当你惊讶万分的时候,那个法国人已经气愤地扬长而去了。望着他的背影,你肯定会问:为何他们对西藏有如此大的误解?
本报特约撰稿在法国的观察,能从一定程度上解释误解从何而来。
法国人的“西藏迷思”探源
最近我与法国朋友见面聊天时,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劈头就问:“西藏到底发生了什么?”迫不及待之情溢于言表。可当他们谈起自己的看法时,几乎每一个人一个版本,绝不重样。细究起他们的观点和作为论据的各种例证,却又是零散不堪,有失偏颇。
普通法国人急于从中国朋友这里打听消息,从侧面说明了他们在全面获取有关西藏的信息方面,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缺失。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普通中国民众会对法国媒体关于西藏的报道如此愤怒。
那么,到底是谁制造了中法两国民众间这条深深的沟壑?
书籍里的知识“黑洞”
熟悉法国的人都知道,法兰西民族是个爱读书的民族,在巴黎的任何一个角落,无论是在地铁、公园、还是咖啡馆,手不释卷的人们随处可见。法国人爱思考,爱与人交流和辩论,渴望获取新知。但是,假如信息的来源不平衡,不对称,人们即便接收再多的信息,积累再多的知识,也会存在着认知上的盲点甚至偏差。
我的一位朋友斯蒂芬在一法国跨国公司工作。她对我说,法国中学的历史教材对中国的历史介绍得很少,尤其是西藏属于中国的历史更是鲜有人知。
另一位朋友卡特丽娜是电视调查类节目记者,一年大部分时间满世界到处跑,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当我向她讲起中国的民族政策,比如中央政府给予少数民族在生育、教育和扶贫方面的优惠时,她很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法国的书店里虽然有不少关于西藏的书籍,但是来源比较单一,内容也比较片面。西藏“3·14”事件后,立即被摆在巴黎书店橱窗显要位置的各类关于西藏的书籍,主要是达赖喇嘛的著作和传记,还有法国“喇嘛”马修·李卡德和法国“佛教徒”让-保罗·里伯介绍西藏的书籍。
马修·李卡德是达赖喇嘛的专职翻译,他的作品虽以介绍藏传佛教为名,但谈论的不是宗教,而是政治,俨然达赖的“传声筒”。而让-保罗·里伯是“西藏流亡政府驻法总代表”。他在法国组织了一个支持达赖的团体,因其在知识界人脉甚广,颇有影响力。
这样的一些作者笔下的西藏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一边倒”,看着他们的书长大的法国人,很难不对西藏产生认知上的偏差。
媒体制造的饭后谈资
如果说这些书籍在法国人脑海中制造了西藏的海市蜃楼幻像,那么政治色彩浓厚的法国媒体的报道更是加剧了法国人的西藏迷思。
在巴黎,你即使不买报纸杂志,但也不可能不接触媒体。尽管你不喜欢法国媒体日见八卦化,一味追求轰动效应的本性;尽管你清楚地知道绝大多数媒体现在是大财团掌控下的喉舌;尽管连续多年,一多半法国人对报纸杂志和电视等主流媒体已不表信任,但你还是摆脱不掉它,它依然是你第一信息来源。
其实,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不断向世界敞开大门的中国已甚少成为法国媒体轮番轰炸或普通民众街谈巷议的话题。如果做个法国媒体关注度排行榜,排榜首的肯定是他们越来越八卦化的总统萨科齐,接下来就是对政府改革不满而举行的各种罢工、游行等内政事务。如果是国际问题,法国媒体聚焦最多的,是战火不断的中东,或动荡不安的非洲前法属殖民地国家,中国最多只不过是在报章的经济版面多露几次面而已。
不过,从今年3月中旬至今,这个惯例似乎被打破了。种种与中国相关的事情:西藏、奥运以及人权等等,好像一夕之间,被所有法国媒体的镜头锁定。不过,你要是因此以为法国媒体开始关注起国际大事来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细心的人在巴黎可以观察到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同阶层、不同地区的人阅读着不同的报章。政府官员集中的七区、八区,以及富人与商人聚集的十六、十七区,读《费加罗报》的人居多;知识分子出没的五区、六区,读《世界报》的为多;前卫的知识青年则以手执一份《解放报》为时尚。这三份全国性大报对应着不同的政治光谱与读者群。《费加罗报》为老牌右派大报,《世界报》中间偏左,而《解放报》则为左派大报。电视媒体方面,私营的电视一台右派色彩浓厚,国营电视二台、三台则相对中立。
媒体之间的分野映照出一个泛政治化的法国社会,如同过去中国流行的一句话“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左中右”。但是,当西藏话题刚刚出现的时候,这左中右却异口同声起来。其实这个现象不难理解:热衷于谈论政治的法国人虽然大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归属,但是单单在西藏这个话题上,他们的知识来源乃至观点却几乎是“一边倒”的,对于追求发行量的媒体来说,迎合读者的口味无疑是最大的“政治正确”。而法国人也在这些主流媒体的“引导”下,一步步加深对西藏的误解。
政治攻击的“炮灰话题”
无疑,在“3·14”事件之前,萨科齐总统是法国舆论的焦点。这位法国总统执政近一年,改革屡屡受挫,选前承诺兑现不多,使其民意败落,政府也跟着弱不禁风起来。法国政坛向来是左右相向,如今右派当政,左派的任务就是寻找任何机会让总统及其政府局促和难堪。“西藏问题”这类国际新闻,“不幸”地也成了法国“内政的延续”,被一些政客当作攻击政府的“炮灰话题”。
其实萨科齐是最早表示要参加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西方国家领导人之一。但是其密友——分管体育的国务秘书拉波特爆出丑闻后,形势却急转直下,给萨科齐的政治对手们提供了新的攻击点。因此,当西藏出现打砸抢烧事件,以及后来奥运火炬来到巴黎,这自然就成了让萨科齐及其政府难堪和出洋相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故意设置种种难题,让政府犹如风箱中的老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有采取模糊战略,直至出错。同时,像“记者无疆界组织”秘书长梅纳尔这类人因为善于制造新闻,则成为新的媒体红人,靠收取出场费和贩卖“手铐五环标志”大赚一笔。
在这样的气氛下,横亘在法国人与中国人之间的巨大沟壑,只能越来越宽;彼此对西藏认识的距离,只能越拉越大。
种族主义散发恶臭
不过,真理有时候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一位名叫梅郎雄的左翼社会党籍参议员的“标新立异”之词引起许多法国人的关注。
人们经常会在电视或广播节目中,看到或听到他以一挡十地与所谓的主流派代表对阵,质疑媒体及政客们就西藏发表的无知观点,呼吁人们关注达赖作为政治人物代表的是何种政治制度。这位并非亲中派的参议员,评价这股法国媒体一窝蜂批评中国的热潮时,这样形容:“这口锅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种族主义恶臭”,可谓一语中的!
2005年巴黎郊区骚乱发生后,美国媒体也几乎是众口一词地将其归结为文明的冲突、种族的冲突,这引起法国学界的不满,纷纷引经据典来论证骚乱发生的根源在于经济以及就业问题。短短两三年,同样的逻辑却被法国媒体与政客应用到中国头上,足够健忘!
正如我的一位法国朋友对自己同胞近期所作所为的评价,“一种变种的种族主义思维,足够廉价!中国作为一个多民族统一的国家有多长时间的历史,相信很多法国人说不上来。中国在促进民族融合方面积累的经验,傲慢的西方或者压根就不想正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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