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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4月18日13:31 | 中国发展门户网 www.chinagate.cn | 给编辑写信 字号：T|T

这是阳光下的阴影，是路人皆知的秘密，却存在了许多年。

本刊记者 钱锋/文

如今什么人最牛？

不是兜里有钱的，而是兜里有卡的。有银行借记卡和信用卡不算牛，那钱是自己的；有购物卡的人才牛，那钱是别人哈着自己的，并且专门是防纪委的。能发卡的商家也是牛人，俨然第二银行。资和信就是一牛人，是京城购物卡大王。

资和信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资和信控股集团")商通卡的一个售卡处位于北京金融街投资广场8层，这里有21个售卡窗口。3月22日由于将近下班，只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在办理业务，几名保安懒洋洋地坐在一角。

"您别看现在人少，节假日前一两个月内都排长队，大厅挤满了客户。福利卡的集团客户只在第一次开卡时需要来，以后在网上操作充值就行。我们的客户，都是电力、电信、石油等好单位。"一位客户经理说，"这种购物卡业务很多公司在做，我们做得最早，是最大、最硬挺的。"

一位公关公司负责人向本刊记者证实了这句话：资和信商通卡的影响力可与银行借记卡相比，经过资和信流转的资金规模不亚于一个小型金融机构。

一位早年从事购物卡业务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北京有上千家发卡公司，资和信的商通卡占据了这个市场的半壁江山。

国际发卡机构雅高公司曾委托零点公司做过中国市场调查，结果显示，2008年中国预付费市场规模最少有8000亿元，以两倍于GDP增速的速度扩张，商通卡、连心卡、润京卡、瑞通卡、福卡等通用型储值卡(央行《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称之为预付卡)发展迅猛，有业内人士预计今年的市场总规模或逼近万亿元。

距离投资广场百米之遥的百盛商场，是收购此类购物卡的黄牛聚集地，他们给那些拥有储值卡而不消费的人直接兑付现金，再把收来的卡出让给背后的下家，下家再出售、代购或者炒黄金等。

这张小小的卡片，承载着洗钱、行贿、送礼、员工福利、避税和发卡机构无息集资等功能，形成了一条庞大的灰色产业链。很多环节，都见不得阳光。

开服务费发票百万元以上客户手续费可全免

"我们从2005年开始用资和信卡的，我们是国企，就怕审计，审计出来是大麻烦。"一位国企财务人员告诉本刊记者。

对商通卡的功用，资和信网站并不讳言：商通卡(不实名)解决机关、企事业单位招待、礼品的需求；实名VIP商通卡(福利卡)则满足各企事业单位、公司各种福利发放需求，并帮助进行财务处理等。

公关公司、机关企事业单位是购卡的主力，这些卡可以开具各种发票，可作为礼品，可发福利，还可避税。

在资和信网站上，记者发现，购买商通卡需要签的竟然是"商通卡技术服务协议"，规定：以购买的商通卡金额的3%(500元以上)或15元/张(500元以下)向乙方支付综合技术服务费(卡的成本包括在内)。资和信一位业务主管说，这是因为商服通这类科技公司只能开代收服务费、咨询费的名目。

"发票可以开两种，一种由我们开，但必须开成两行：第一项是代收服务费，是你交的本金，将来消费用；第二项是技术服务费，是我们挣的手续费。也可以开商场的发票，商场发票可以把手续费和本金开在一起。但商场的发票，要等3个月，因为我们跟商场3个月一结，我们跟哪个商场结账，就给你开哪个商场的，与你实际是否消费没关系。"资和信一位商通卡业务主管说。

这位主管告诉记者，商场的票可以开成办公用品、洗涤用品、礼品等等，但商场的发票只有总额没有明细。

对于记者担心的用商通卡送礼是否会被查出，这位主管说："您做好您那里财务的工作就行，只要没有人查出您财务账上有问题，就没人来查我。如果您是国企，审计查到您了，要来我这里查，我不能拒绝。但他要是想从我这里查您，他查不到。别说他查不到了，就是你在这里办完卡了，我都查不到。"

2010年出台的《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下称"《办法》")规定：支付机构应当按规定核对客户的有效身份证件或其他有效身份证明文件，并登记客户身份基本信息；支付机构应当在客户发起的支付指令中记载付款人名称。但资和信几位卡业务主管告诉记者，商通卡不实名，不用实际持卡人的任何资料，只需要经办人的信息。留经办人的信息，是为了有个联系人，以便通知事宜，比方营业时间变更啊等等。

商通卡业务主管告诉记者，办理不实名的商通卡，如果是百万以上的单位大单，可以降一个点的手续费，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低，可以再请示领导通融，或者也可以返还一定比例的卡给办事人。而商通福利卡业务主管告诉记者，3%的手续费可以全免。

单位青睐购物卡的另一个原因是避税，冲抵收入减少纳税，机关单位还可以突击花掉未用完的预算。用购物卡给员工发福利，压缩员工需报税项目的支出，一举多得。"而且，负责团购购物卡的人员一般也都有回扣可拿。"

3个月才与商户结算 卡资金大量沉淀

资和信网站公示材料称，资和信是首家运营通用积分卡的公司。商通卡已建立了涵盖包括30余家大型百货商场以及超市、餐饮、健身、体检、医疗、美容等300余家商户的商通卡服务网络。不断壮大的特约商户群，成为售卡量急速增长的保障。资和信财报显示，自2008年后，商通卡业务发展迅猛，至2010年3月、7月、9月，卡上余额高达20亿-30亿元之间。

储值卡是如何获得巨额赢利的？某发卡机构一份商业计划书里，称该行业"风险低、投入少、回报高"，其赢利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售卡带来大量无监管资金，可供投资；二是商户给予的销售额返点；三是卡的手续费及管理费；四是因卡过期而残留下来资金。

由于先储值后消费，储值卡必然形成大量沉淀资金。当储值卡在商家消费后，钱当时划不到商家，一般按月结算。而资和信一位卡业务主管告诉记者，资和信与商家是每3个月一结算。这些庞大的无息沉淀资金即使存放银行，也可获得不菲的收入。

商家返点也是储值卡公司收入的另一大来源，返点的高低，除了取决于特约商户的谈判能力外，亦与不同商户的利润率高低有关。一位业务主管告诉记者说："各个合作商家的返点比例都不一样，一般大商场的返点比例很低，不到1%，美容院等比较高，有5%-10%，甚至更高。"资和信一位卡业务主管，则对记者坚称商家没返点，资和信只挣办卡时的手续费，但是记者问，"商通福利卡可全免手续费，挣什么？"她无法回答。

手续费(卡费)也构成资和信的另一收入来源。商业银行人士告诉记者，大批量生产后，即使银行卡的制作费用每张也仅有0.8元到1元。仅这笔收入，资和信年收益就可能超亿元。而其他如福卡、连心卡、通惠卡等，多为免费办理。

卡内残值也是储值卡公司的一个收入来源。由于卡内余额不能兑现，一些消费者会自动放弃零头余额，还有一些过期的购物卡。"这些残值基本上占发卡金额总量的5%左右，也就是说年销售额上亿元的商家，卡内的残值收益可达500万元。这可是无本利润啊。"一位早期曾做过商通卡的业务员说。

多数发卡机构都规定了有效期，过期则收取高额管理费。例如，按照资和信的《商通卡延期规定》：卡片须在有效期内(一般为1年，2010年1月1日后发行的新版改为5年)使用，否则将于过期次月开始按月扣收过期时卡内余额5%的管理服务费，扣收日期为每月1日，扣完为止。

资和信等储值卡公司并不满足于上面这些收入，不少售卡公司搭建了自己的投资公司、担保公司等。从资和信财报来看，屡屡出手挪用数亿元卡上客户资金炒股、买楼、开新公司、扩展业务。资和信还进一步构建了自己的大型商场和网上商城，将客户资金变成自己的资产。记者在北京西四环南路的资和信百货商场发现，除了小部分使用银联卡，大部分顾客都使用商通卡结算。收银员说："除了银联卡，这里只能使用商通卡。"

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超市负责人介绍，购物卡已成为行业内通行的"零利息融资"，每年购物卡的销售额占到整体零售额的三成以上，且有不断增加的趋势。资和信商通卡将有效期由原来的1年延长到5年，这样购卡者可以购买更大面额的购物卡，不用担心"过期"问题：您可以把商品慢慢搬回家，反正发行机构已经把现金攥在手里了。

储值卡利润有多大？有行业人士计算过：以一家年发行10亿元购物卡的商户为例，假定客户均匀消费，则平均有5亿元的存量资金，按最保守的方式存入银行，可获取6%-8%的协议贷款利息。再加上1%的手续费收入，以及5%的卡内残值，一年就有10%以上的纯利润。这意味着，年发行10亿元购物卡的商户，一年就可赚1亿元利润。这还不包括过期后收取的高额管理费和挪用作其他投资的收益。

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专栏)此前曾担忧，第三方支付所产生的沉淀资金数额巨大，而这些资金可能被用于风险较高的投资活动或其他活动，加上众多第三方支付企业运作管理水平参差不齐，可能引发流动性风险、信用风险和操作风险。

目前，40多家第三方支付企业只有支付宝对沉淀资金的使用进行公示。支付宝的沉淀资金由工商银行托管，并且从2007年下半年开始每月会在网站发布资金托管报告。但其他此类公司如何运用这笔资金外人就不知情了。

黄牛年收入几十万平均利润3%

没有黄牛创造的出口，购物卡未必会如此风行。

从百盛商场到位于金融街的资和信投资广场的短短百米路途中，记者被数位收卡黄牛拦住。听说记者要办卡，有两名黄牛甚至积极地提出要为记者出钱去办卡。

"平时我一般会在这里等着，发发名片、捡捡零卡，做的年头久了，会有一些固定合作的。大客户一般不会在商场门口交易，怕被查，而是打电话让我们去取卡。常干这行年收入十几万、几十万元的比比皆是，多的甚至能过百万元。"一位姓李的女黄牛说。

"资和信的商通卡、福卡、连心卡、雅高e卡大概9.4至9.6折进，普通商场的卡，基本上9至9.2折进。出的话，基本上在9.5至9.8折左右。"李女士表示，通过倒进倒出，平均利润率能到3%左右。数字虽小，但如果流水量大，就非常可观了。她介绍说，收卡的季节性也很强，逢年过节之前是旺季，他们会忙着去抢几万元一张大金额的卡，几百元、几千元一张的他们都懒得看。淡季一天基本上可以收到十几张卡，进出超万元。

一些资历深的黄牛已不在商场门口蹲守，而是做了下家，从这些黄牛手中接卡出售，争取团购客户。他们一般都建有收卡、销卡的网站，并在一些大网站做广告。

这个由售卡公司、商户、持卡人、黄牛、下家组成的利益链条上，售卡公司是最大的获益者。

按照央行《银行卡业务管理办法》对储值卡的定义，"储值卡是发卡银行根据持卡人要求将其资金转至卡内储存，交易时直接从卡内扣款的预付钱包式借记卡。"因此，资和信商通卡等多以"积分卡"自居的通用卡，其功能与"储值卡"无异，等于做的是银行活期储蓄，与借记卡相类似。央行2010年出台的《办法》，称之为预付卡，漂白了这个广受争议的业务。

上海市消保委秘书长赵皎黎表示，预付卡其实是商家以其信用作担保的一种变相融资行为。中消协曾发出过消费警示：预付型消费存在极大风险。4年前，由于美亚公司倒闭，该公司发行的大量万胜卡至今没有解决。

购物卡是阳光下的阴影，是路人皆知的秘密，却存在了许多年。资和信目前已申请第三方支付牌照，并有可能获得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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