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中国股市不具备发育成熟股市的“四个功能”,因此,中国资本市场只是一个处于幼稚期的市场。
■是否上市,如何流通都应由产权的盈利能力决定。资本市场不能再成为某一种所有制企业脱困的场所。
■中国能否形成大牛市的关键在于上市公司持续、稳定的业绩。从道琼斯指数来看,美国道琼斯指数和上市公司的业绩趋势是一致的。因此,通过上市建立起一种比较强的激励和约束机制问题,是最根本的问题。
中国股市离有效率的市场较远
粗略比较来看,中国上市公司数量递增是快的,到2003年已达1287家。而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是世界上最大的股票交易所,成立于1792年,至今这个交易所的上市公司仅3000家。而中国的股票市场似乎用几年时间走完了别人100多年走过的路。
这种判断只是以上市公司的数量作为衡量的标准。从上市公司的质量来看,尽管中国经济连年持续稳定增长,但上市公司的整体业绩却不容乐观。
世界各国证券市场发展史都表明,上市公司是证券市场的基石。只有业绩优良的上市公司才能吸引投资者的热情,也只有运作规范的上市公司才能促进股市的繁荣。而中国上市公司大多业绩平平,股价却不低,平均市盈利比国外都高。股价偏离价值太远,一有风吹草动,甚至是捕风捉影的传闻,也能引起股市的波动。
据一项调查显示:84.20%的投资者对上市公司的业绩总体水平不满意——如果80%以上的投资者对上市公司不满意,我们怎能相信上市公司在证券市场中呼风唤雨呢?
再从国民生产总值证券化比例计算,我们不仅比不上新加坡、英国、美国等经济高度发达国家,甚至有些方面也比不上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泰国等发展中国家。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股票市场离真正有效率的股票市场差距很大。
对比美国等国的资本市场,我们发现资本市场的发展是一个漫长的、复杂的过程。并不是说成立了股票市场,它就能成为一个真正有效率的市场;并不是起草了一些章程就完善了资本市场。
资本市场,由小到大是一个过程;由简单到复杂,一步一步发展成熟,更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打开中国股市发展的走势图,我们不难发现,那时起时伏的曲线,很大程度上是政策勾画出来的。无论是中国的管理层,还是股评界,无一不承认中国股市在一定程度上只是“政策市”。
那么,中国资本市场有哪些非市场化因素呢?中国资本市场的不成熟是必须面对的事实。它的不成熟导致了股市的风险难测:
中国资本市场的十大问题
问题之一:资源的行政性分配
上市资源,本来是一种市场资源,应该采取市场手段衡量其是否具备条件,但在设立股市初期,新股发行方式上沿用指标控制的办法,基本上是一种指标分配加政府行为的模式。
在指标模式分配下,各部委、各省市都有发行股票的额度,分配资本资源,这种用行政办法进行额度分配、用行政手段分配资本资源的办法,极不利于股市的健康发展。
在指标模式分配下,受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的驱动和限制,在上市公司选择上很难保证客观性和公正性,这就难免出现一些好的企业被排除在上市之外,而一些不好的企业却被圈定为上市对象。
在指标模式分配下,某些上市公司“壳”的巨大市场价值将诱使一些不法之徒铤而走险,采取行贿、欺诈等非法手段获取上市指标。
显然,资本市场资源的行政性分配是不符合市场经济公平竞争原则的。
股票的发行有额度分配,与此相关的是审批制度,这种“凭票供应”的办法造成了上市的不平等机会。
尽管有的企业业绩好,而且行业成长性也好,但由于没有分配到指标,就不能上市,没有办法发行股票;而有些经营业绩很差的公司,只要分配到指标,也可以上市,造成了证券市场一定程度的不平等竞争。
这种人为设置的指标分配制度,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显然是不符合市场经济的公平竞争原则的。
由于这种用计划经济的手段分配市场资源的办法,使得一些不具备上市资格的公司欺骗上市。业绩极差的上市公司,降低了上市公司的整体素质,增加了中国证券市场的风险。
要让中国股市真正健康发展,就得加快公司的上市步伐。无论是蓝筹股海外回归,还是内地企业上市,都得要跳出以往严格审批的计划经济思维。
问题之二:人为地分割股票
股票可以在不同的市场上市,但同一支股票其流动性应该是一致的。
但国内股票市场人为地分割为A股、B股,A股的股价相对B股高,B股的流动性很差。
从同一种股票流动性来看,又分为流通股和非流通股,非流通股是国有股和法人股。在同一支股票的总股价中,流通股占1/3,非流通股占2/3,非流通股市值要转让的话价格很低。
国外成熟的股市也有国家持股、法人持股和个人持股的概念,但仅仅是根据股票持有人的不同性质而做简单划分,这些股份在发行与交易中同股同权。而在中国股票市场上,国家股、法人股和个人股的地位、作用迥然不同,同一上市公司的股价被人为地分割为流通与不流通两个部分。当初这样做,是为了维护国有股的权益,但时至今日,对国有股构成威胁的,恰恰是国有股的僵化。
非流通股占三分之二,这是极不规范的现象,是任何国家股市都不存在的现象,不解决这一问题,中国股市难以走上规范化、法制化的路,也正是由于国有股的特殊地位,决定了接管和收购的市场行为异常艰难。
问题之三:投资结构不合理
不少人认为中国股市是一个散户市场,其实,由于公有股都是机构投资者,流通股中有那么多的基金,那么多的证券公司,那么多的国有企业,总的加起来,我们这个市场机构化的程度不低于80%,也就是说,至少80%的股票掌握在机构投资者手中。那么,怎么能说我们的市场是以散户为特征呢?
实际上,中国的股票市场是机构化程度很高的市场,不过,我们的市场是一个死的、不活的市场——持有的股票变现不了。因此,从投资结构来说,要解决这个问题,不是在流通股中让机构投资者大量地持有,而是要让三分之二的非流通股变成名副其实的流通股。
问题之四:没有真正建立退出机制
有生有死是自然规律,有进有退是市场法则。然而,在中国股市上,一些上市公司该停不停,该退不进,却很自然。尽管亏损的上市公司越来越多,ST股票的队伍也越来越扩大,但真正连续三年亏损而被停牌的上市公司没有一家。
虽然,证监会规定了摘牌下市的条件,实际上没有建立退出的机制。相当一部分上市公司资产负债率超出了70%,有的公司每年获得的利润甚至不足以抵付当年的债务利息,有的公司一上市就亏损,这样的企业理应摘牌处理,这样的企业完全不具备《公司法》规定的上市条件了,但是,目前不但不终止其上市资格,而且其停牌也较困难。
严格推行退出机制和摘牌制度,是保证上市公司质量关键的问题。目前,上市公司的破产机制缺位,没有退出机制。该停不停,该退不退,使许多上市公司没有退出压力。不以亏损为耻,反以卖“壳”为荣。对于上市公司来说,资本市场资源相对稀缺,物以稀为贵,上市公司的资源成了宝贵的壳资源。地方政府或主管部门、控股大股东、社会各种利益团体,各方均不肯放手,上市公司即使一文不名,负债累累,也会被炒得身价百倍,因此形成了“退不出”的机制。
这种没有退出机制的市场管理,无形之中也助长了一些企业弄虚作假。即使玩过火了,被发现了,无非是罚点款而已,只要不把他们赶出股市,罚款又算什么呢?配一次股就足够罚几十次上百次的款了。
问题之五:协议转让产生“黑箱操作”
股权转让不是通过市场渠道,而是一对一的协议转让,在私下里交易。本来非流通股的价格低于流通股,经协议转让后价格更低。
这里最大的问题是,这种转让不是公开透明的,是带有各种附加条件的私下约定。现在精明的人越来越懂得其好处。这种缺乏透明度的转让其害不言而喻。
“协议转让”不是公开透明的,对于转让方来说,事先并不知道被转让方的内幕。一些上市公司的财务多处存在问题。收购实际上是“踩了地雷”,掉进陷阱里去了。
问题之六:“资产置换”损失优质资产
中国股市一大怪现象是上市资格“壳”比资产“珠”还值钱。
上市公司即使成了空壳,仍然是可以卖钱的稀缺的资源。因为中国的上市公司虽然有千来家,但比起全国几百万元企业来说,毕竟是极少数,于是上市公司与当地政府自然视之为比珍珠更高的“无形资产”,高价待沽。
不少地方政府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壳”,就不断注入优质资产,恢复其“壳公司”的融资功能。
于是,只要国有股控股股东手中还有优质资产,它就搞“资产置换”——通过资产配换,保住上市公司这个稀缺的资源。这种做法,最终结果是流失优质国有资产。
正是由于所谓的“资产置换”,在ST、PT板块上,垃圾股老在上窜下跳,因为ST、PT上的上市公司频繁“资产置换”,给投资者以预期,认为不管他现在怎么亏损,总会有优质资产不断注进去,“乌鸦”也会变“凤凰”的。
以上这些现象,是股市发展中必须认真解决的。由于“资产置换”是暗箱操作,在公布转让之前投资者并不知道,但庄家知道一些内幕,于是利用朦胧的题材,让散户跟风,炒高到一定程度抛出,加大了股市的风险。
这样“资产置换”的后果是,优质资产不断被“劣化”,优质资产英雄无用武之地。不仅拯救不了上市公司,而且拖累了参与重组的企业。
当公有股占绝大多数时,上市公司的重组实际上是在公有经济框架内进行的——重组来重组去,只是由这种形式换成了另一种形式,把上市之外的国有资产换成上市公司的资产,不断地把上市公司的不良资产剥离出去。有些上市公司,成了不良资产的制造器。当一些上市公司日子过不下去时,就把优质资产往里装;过了几年上市公司又转不动了,再往里装优质资产,总有一天,外面没有优质资产可装了——这种优质资产的劣化比非流通股——优质资产的僵化,损失得更大!这是因为上市公司的重组,民营资本进不去,只能在公有制范围内进行,政府从左手倒到右手,从这个口袋放到另一个口袋,大量的优质资产不断地在流失。
从经济学的角度讲,控股、股权转让、重组本是市场行为,中国股市应遵循市场规律,在探索中完善。
问题之七:管理层调控力度太大
股市行情的基石是上市公司的业绩和其成长性,决定因素为每一只股票的供求关系。从供求关系的总量、结构来看,供求关系是决定股票的最主要因素。
股票市场如同于其他市场,主要是基于经济因素而运行,尤其是价格的形成与波动要受各种经济因素的影响,如果一个市场基于的经济因素过少,则难以谈得上公平、公正、合理。
对于经济因素,市场参与者可以利用其共享的经济信息进行预测;而对于非经济因素,尤其是政策,并非普通市场参与者所能知晓和把握的,人们对此只能猜测,而且谁能先知晓政策,谁就能优先获得投机,这种信息的不透明性损害了市场的公正性。
研究国外的成熟股市,投资者也会对政府与股市的关系做出反应,但西方国家一些股市在协调政策与股市的关系时却非常成熟。美联储如果准备加息,就事先打招呼,对投资者来说有一个心理准备,有利于政策的消化与吸收。
中国股市一定程度是政策市,其表层原因是中国股市是一个新兴的市场,表现出来的不成熟;深层原因则在于我国市场经济体系还不完善。
以往,许多地方政府与企业陷入一种误区,即单纯把发行股票作为解决国有企业困难的途径。结果把上市指标分配给一些效率低下的国有企业,而且由于额度分配,把一些业绩差的国有企业推上市。如果仅仅把上市作为这些企业解困的手段,后果是中国证券市场面临较大风险。
从股市的情形来看,股市的扩容超过资金的总量,就会供求不平衡,特别是二级市场需求量不足,往往引起股市行情的下跌。
纵观中国股市20年的每一个起落,每一个波动,无论是大盘“井喷”上冲,还是“飞流”直下,经常是非市场因素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这样,本来应由市场发挥作用的,市场起不到作用,而投资者大多看管理层的“眼色”行事,老在估计管理层将出台什么政策——是股票发行的扩容还是资金的扩容,形成中国特色的“政策市”。
从国外的情形来看,市场的力量是决定性的,这成为世界股市的普遍规律。
因为市场的供求关系有规律可循,而非市场因素,无规律可循,风险非常大。
问题之八:上市公司利润被夸大
一些证券市场的研究人员告诉笔者,在他们接触的公司中,什么要求都有,有一些地方政府希望他们想想办法,找找关系,无论如何也把企业弄上去。问其原因,回答说这个企业连职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想靠上市解决问题。“上市”,成了解决企业困难、扶贫的一条途径。主管部门把申报材料退回去之后,到了地方一些领导那里,他们会签字证明材料是真实的,事实上材料中已经把利润夸大了10倍,有些企业明明是亏损的,但上报材料却无一例外都是赢利的。有些企业在行业中并没有相当的地位,即使把募集的资金用到现在的经营方向上也不会有回报,但企业仍想着募集,因为还钱不用现任领导负责。
这就涉及到对企业家的评价问题,即使是上市公司,对企业领导的评价不是在市场中完成,而是由上级部门评定,这种评价体系直接导致了国有企业管理者为获得政策,乐于争项目,而不管项目的执行情况如何。
问题之九:上市公司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中国股票市场的一个主要目的是为国有企业筹集资金服务,那么,发行股票的主体是国有企业。从1996年开始,非国有企业几乎不可能上市。因此,中国的上市公司绝大多数是国有企业改制而成的。传统的国有企业的企业制度,是不适应股票市场这一现代市场经济的。因此,中国一定数量的上市公司具有先天不足的特性。
同时,又由于国有股占绝大多数,运作时很难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后天又失调了——表现为企业尽管上市了,但其治理结构、人事安排、激励机制和战略决策,一定程度上是计划经济的模式,不能按照市场要求运作,后天失调了。
问题之十:公司治理存在致命缺陷
过去,国有企业的老板是政府,连财政和银行都不分,这是公司治理结构中的致命缺陷。这些企业改制上市后,未能解决这一缺陷,成为上市公司中的一个难点。因此,即使公司搞亏了,国有企业的管理者也不负任何责任,直接导致了上市公司那么多违规行为。
如何建设成为“大牛市”的建议
问题,问题,全部是问题。我们不能因为中国资本市场的问题而忽视它的贡献。学者唐宗琨在一次研讨会上说,“证券市场非常好,好就好在它一转动起来就关不掉”。这句话讲得很中肯,关键是让它如何健康发展。
笔者认为,中国资本市场要健康、稳定地发展,一是资本市场本身的制度建设问题,二是国有股控股股东的制度建设。必须在四个方面进行深层次改革。
首先,任何所有制性质的企业产权地位平等。是否上市,如何流通都由产权的盈利能力决定。资本市场不能再成为某一种所有制企业脱困的场所。2005年的研究表明,国有股份所占内地上市公司的所有权比重达82%。
其次,让供给和需求去引导资本市场的运作。上市不能再搞审批。政府所做的就是制定规则,减少信息的不对称,将政府管制控制在有序的市场经济所必需的最低限度内。
再次,解决公司治理问题。一股独大必然带有掠夺性,担保、关联交易防不胜防,小股东利益得不到保障。因此,绝对控股不可取,即使控股,也要相对控股。
最后,抓紧建立上市公司的激励和约束机制。中国能否形成大牛市的关键在于上市公司持续、稳定的业绩。上市公司业绩不好,光靠炒作,是形不成大牛市的。从道琼斯指数来看,美国道琼斯指数和上市公司的业绩趋势是一致的。因此,通过上市建立起一种比较强的激励和约束机制问题,是最根本和当前最迫切的问题。(贾品荣/中国传媒大学公关舆情研究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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