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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最新消息,国家水利部珠江委调查结果显示,云南“铬渣非法倾废致污事件”是一起影响人畜饮水安全的严重事件;陆良化工实业有限公司铬堆渣场范围内,由于渗漏等原因,六价铬检出超标。
而曲靖市水文局副局长李春荣透露,水文局早在2009年就曾在和平科技附近的南盘江,检测出六价铬超标高达2倍以上。
南盘江是珠江正源,发源于曲靖市,流经云南、贵州、广西,进入广东。陆良县位于最上游。
18日下午,记者来到距离兴隆村不到两公里的陆良和平科技厂区,在厂区后面的南盘江边,就堆放着让兴隆村人谈虎色变的铬渣堆。
疑问一:珠江上游南盘江是否被污染
陆良和平科技非法倾倒铬渣事件被曝光后,珠江流域各省市纷纷检测水质,结果惊人地一致,都没有检测出六价铬超标。然而,对于事件的源头——距离和平科技铬渣堆仅10米远的那段南盘江,水质如何,有关部门一直讳莫如深。
这个疑问在国家水利部珠江委调查组于18日发布的调查结果中,似乎能找到线索。结果显示,黄泥堡水库等敏感点水体未检出明显的六价铬污染;陆良化工实业有限公司铬渣堆场范围内,由于渗漏等原因,六价铬检出超标。
曲靖市水利部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本报记者,这个结果措辞很微妙。其中指出几个水段中,只有化工厂铬渣堆场范围内超标,但大家心知肚明,那边的水体,只有边上的南盘江。
实际上,曲靖市水文局副局长李春荣对记者证实,在和平科技老铬渣堆放场下游一公里处的南盘江上,该局有一个水质监测点,每年6次对水质进行抽样检测,发现枯水期时,存在六价铬超标,最严重的是2009年,超标达2倍以上。
无独有偶,陆良县环保局在今年就曾7次前往和平科技,其中6次发现铬处理不到位。在其提供的记录表上清楚地写着,“7月25日,存在问题:东侧围墙雨水沟有废水直接排放,造成雨水与废水混合排放。”当地村民说,厂里排出的这些废水,就通过一条沟渠,排进了南盘江。
疑问二: 28万吨铬渣为何一放二十几年
让很多人疑惑的是,为何国家要求无害化处理的铬渣在南盘江边一堆就是二十多年。这家陆良和平科技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据了解,该公司前身为当地国有企业陆良化工,1988年成立,次年投入使用。2003年,当地引进浙江和平化工的投资,成立了现在的和平科技。按和平科技总经理汤再杨的说法,和平科技和陆良化工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一个生产,一个销售。
该企业主要从事重铬酸钠生产及铬盐深加工,这些都会产生大量的铬渣。
陆良化工投产后产生的铬渣一直就堆在南盘江边简单处理。汤再杨说,他们接手后发现废料有28.84万吨,开始处理是在2007年。目前,和平科技使用的是年能力2万吨的无害化处理装置,这些年也就处理了10来万吨。
记者18日来到这片巨大的铬渣堆放地。有工人还在给铬渣堆架设石棉棚。工人告诉记者,前几天风声太紧,都是没日没夜地干,这几天稍微好点,大概还剩下一半没铺好。至于今后怎么处理,工人说,“不知道,那是领导的事。”
记者看到,和铬渣堆仅隔一条土路,就是南盘江。水位很低的南盘江看上去绿哇哇的,水上漂浮着肮脏的杂物,味道很刺鼻。记者在现场遇到陆良县环保局的应急环保车,工作人员说现在每天都来这里取水化验。
据曲靖市政府18日的最新通报,目前在厂区,仍有约14.8万吨铬渣堆放南盘江边。
疑问三:官方患癌人数为何远少于村民自己统计数字
让当地村民无法释怀的,是当地人的病情,有关部门一直没有说法。直到2007年,有政协委员向市里提出这个问题才得到重视。
陆良县疾控中心副主任钱鑫告诉记者,兴隆村共有3563人,通过调查核实。2002年至2010年,经诊断的癌症病例有14人,其中11人已经死亡。死亡时最小的9岁,最大的77岁。
但是这一说法,村民完全无法认同。记者在采访中,村民的说法几乎一致,都说肯定在30人以上。按照肺癌患者王建有的说法,2009年一年,村里因为癌症死的就有17人。而王建有本人,因为今年才查出,所以也不在县疾控中心的名单之上。
钱鑫表示,他们的统计都是根据医院诊断书,不然空口白话没法统计。
而陆良县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还表示,村民生癌症不一定都是化工厂污染的问题,因为当地人很喜欢吃腌菜和腌肉。
疑问四:化工厂每年给兴隆村15万是买命钱吗
村民王春红告诉记者,他在去年6月份,因为从工厂排到他家稻田水渠的黄红相间的废水恶臭无比,曾找到陆良县环保局的监察大队。当时大队工作人员也来看了,但是却对他说,这些水没关系,“还对土壤有改良作用。”王春红大惑不解。3天后,他灌水的7亩秧苗全部死光。此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春红说,他们曾和厂里多次协商,但是得到的补偿微乎其微。1998年到2002年,他们每年得到了800元的赔偿,其中包括了庄稼损失和生病的补偿。
在村委会采访时,有村委会人员透露,这几年,每年化工厂会给村里15万钱,说白了就是买命钱,意思就是拿了钱就别闹了。但这一说法,村支书陶自立及和平科技总经理汤再杨给记者的回答只是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村民则表示,他们只在1998年到2002年这几年间收到过微薄的补偿款,此外就没有了。
记者得知,为缓和和兴隆村民的紧张关系,和平科技在两年前特意在村口给村里捐建了一所小学,但村民并不买账,他们说,“不就是要封我们的嘴吗?”
被化工厂包围的村庄
在陆良兴隆的采访,有几件让记者印象深刻的事情。
从陆良县坐车去兴隆村,司机说,“去那个凶村干嘛,嘿,肯定是记者。”
他说,那个村子以前也出名,因为那里米好,人富;现在更出名,因为那里臭、干、死的人多。
一进村子,果然奇臭。路上全是牛羊粪,村民说,牛羊喝了脏水,很多生病拉稀,臭了好几年了,人都管不了,谁还管畜生啊。
到兴隆村采访的路上,遇到不少媒体同行。我们跟着领路的村民从村里岔路走向南盘江。慢慢地,看到有巨大的白色污物堆,同行抓起相机一通狂拍,村民乐了,说那个不是铬渣,是造纸厂的废料;又走了几步,又是一堆,前一幕重演,村民又笑了,说这个也不是,是冶炼厂留下的;再往前,终于看到了盖着石棉棚的铬渣堆,同行们面面相觑,看着村民,他点点头,这就是了。有位同行忍不住问他,这种日子你们这些年怎么过来的。那个村民沉默了很久,说,就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大家一片沉默。
说到这里,我们似乎应该感谢那两个被抓起来的蠢货司机,如果不是他们的愚蠢倾倒行为,或许这个兴隆村依然会这样被人们遗忘在角落里,慢慢走向死亡。
这是一个几乎被化工厂包围的村庄,人们世代的生活被这些新建起来的大型企业改变,而让人们担心的是,这些工厂的污染影响,并不仅仅影响一代人。村里的老人用浑浊的双眼看着记者,说,我们已经这样了,可孩子们还小。
当地有关部门沉默了那么久,是不是应该做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