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固:中国最贫困地区如何逆转命运

发布时间: 2014-09-25 12:42:54  |  来源: 半月谈  |  作者: 沈定  |  责任编辑: 魏博
关键词: 马敏 绿壳蛋鸡 新营乡 惠农政策 西海固地区

西海固,是人们对宁夏南部地区包括原州区、西吉、海原等7个贫困县的总称。这个地区以干旱贫瘠闻名,曾被联合国有关机构列为“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其中,西吉县的缺水和贫困问题尤为突出。2014年7月20日至26日,我们一行七个青年人,作为中央国家机关青年干部“根在基层,情系民生”调研实践小分队,进驻宁夏西吉县新营乡玉皇沟村。6天的蹲点调研,让我从此难忘西海固。

资料图:这是宁夏西吉县平峰镇王庆村,面对武警战士千辛万苦送来的水,村里的孩子看到输水管上破了一个小洞,将嘴搭在喷出的细流上,不愿浪费丝毫。新华社记者王鹏 摄

 

缺水,仍是头号问题

从银川到西吉,一路往南有七个小时的车程。在我脑海里,贫瘠的西海固应该是大漠孤烟直,或枯藤、老树、昏鸦的情形。可是,沿路的景色却鲜有赤地千里的景象,路两旁的小山都被绿色植被所覆盖,只是在视线遥远的地方,才让人觉得有一点黄土高原的影子。正思忖着,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道路两侧烟雨朦胧,竟有点江南水乡的意味。“这,就是西海固的样子么?”我疑惑地问。司机师傅解释道,宁夏这几年越来越重视生态,退耕还林、限制放牧、引黄灌溉,这绿色可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不容易着呢。为当地高兴的同时,我心里有点窃喜:满眼的绿色,缺水的情况应该没那么邪乎吧,哼。

晚上八点,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西吉县新营乡玉皇沟村。我们被安排在杨生合大爷家,五个女生住一间,两个男生住一间。五个女生在一个大炕上排排睡。我们好几个都是第一次住大炕,七嘴八舌地一面聊天一面就睡着了,居然谁都没想起洗漱这事儿。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们的领队大姐端了一个脸盆进屋。“大姐,哪儿弄的水,我也打水去。”我拿着脸盆就要往外走。大姐看了我一眼说:“你不用去了,我都给端过来了。”我一看,就三分之一盆水。“这是我们五个人的?”大姐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摇了一下头:“不,七个人的。”这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当地水的宝贵,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姑娘们赶紧翻包里的湿巾,在脸上擦一擦就算洗过脸啦,刷牙也是小心翼翼地从盆里倒一点点水出来。平时的生活中,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节水小卫士”,其实不过是被城市生活宠惯了的一点小矫情而已。接下来的几天,大家是刷牙洗脸能省则省,一滴水都不敢浪费。

在我亲身体验过打水以后,我明白村里的水为什么金贵了。玉皇沟村全村445户,共1843人,全村唯一的水源,是一口30多米深的水井。井口只能勉强放进去一只桶,30米大概是10层楼的高度,一桶水从井底摇上地面,力气小的人还真需要两个人轮换使劲儿,否则装水的桶很容易半途就掉下去。

村里人告诉我们,玉皇沟村长约10里,宽约6里,由于居住分散,取用井水要走很远的路,主要依靠窖水作为日常生活用水。但窖水作为饮用水会带来一个问题,因为它不够卫生、碱性较重,肠胃反应大,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为“叫水”“搅水”。

宁夏近年来实施了退耕还林、封山禁牧措施,生态效益提高了,但西海固地区的降水量和蒸发量依然缺口较大。以往的西海固地区年降水量只有300毫米左右,这几年环境好一些了,能够达到450毫米,可蒸发量还是高达2000毫米以上。年人均可利用水资源量仅95立方米,不到全国平均水平的1/20,“一方水土养不了一方人”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明显改善。至于这几天在下雨,村民调侃说:“这天气也是奇怪,前两天快把人热死了,怎么盼雨都盼不来。贵客一来就下雨,看来是你们把福气给带来了,你们要是不走了,说不定西海固就不缺水了。”

土豆,只能填饱肚子

西吉的天气,7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短短6天,我们就经历了从酷暑到严寒再到酷暑的变化。从北京出发的时候我们都是短袖,在银川时怕冷的女生早上顶多加件薄薄的小外套。到西吉赶上下雨,三伏天每个人都跟俄罗斯套娃似地穿上了所有能往身上套的衣服,最外面还裹上一层厚厚的迷彩服,依然冷得打哆嗦。而最后一天太阳刚露头,又酷热难忍,阳光灼在身上跟刀子一样,烫得发疼。

这里的夏季炎热而短促,冬季寒冷而漫长,日温差较大,年平均降水量少,且大部分降雨集中在7、8、9三个月。这样的气候条件,夏粮作物像小麦、玉米、豌豆等因为春夏连旱,产量很低。于是,马铃薯这个适宜旱地种植的作物就成了西吉人的“救命蛋”,养活了世世代代贫苦的西吉人。并且,因为特殊的气候和土壤环境,西吉的马铃薯个大、皮薄、肉嫩,品质优良。2004年2月,西吉县被命名为“中国马铃薯之乡”。

西吉家家户户都种马铃薯,杨大爷家就是其中一户。杨大爷家是一座新盖的小平房,两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很敞亮。我们刚进门那天,就老两口在,大爷大妈听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特别热情,招呼我们进屋坐下后,大妈转身给我们端了一盘馓子:“吃,吃点,自家做的,好吃哩。”大爷开始跟我们唠家常。

杨大爷今年五十多了,说话思路特别清晰,也很健谈。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给我们算账:“我们老两口加上儿子、媳妇四个人,种地主要是我和我儿子,一亩地产2000斤土豆,最好品相的土豆可以卖到八毛钱一斤。一年的毛收入最高也就是16000元吧,除了土地上的投入,一家人一年的收入也就万把块钱,吃饭是够了。”

“大爷,您这房盖得不错,挺气派啊。”我吃了一口馓子。

“那是,还是政府好。我这房,是危房补助盖的,政府给补贴了两万二,我自己掏了点,不多。村里像我这样建起新房子的,不少呢。”大爷说到房子的事情,频频竖起大拇指。

村干部告诉我们,村里青壮年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目前村里留下的大都是儿童、妇女、老人,50岁以上的人是种地“主力军”。虽然政府在推广马铃薯新型技术等方面做出了不少努力,但村民文化程度低,马铃薯的产购销又没有形成体系,这就使得农民在土豆经济利益链条里的话语权比较弱,不具备承担市场风险的能力。

“吃饭靠种地,发展靠补贴。”我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位当地干部介绍情况时说过的一句话。

那么,玉皇沟村的明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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