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旱灾发生得非常频繁,而且在发生周期上有逐渐缩短的趋势。由旱灾开始,往往形成一个范围广、时间长、危害大的灾害链。
●旱灾使农业生产难以开展,造成局部地区人口锐减,导致经济恶化和财政危机;旱灾引发的流民潮极易引发社会动乱,轻则转为流寇盗贼,重则发生武装暴动甚至大规模起义,危及王朝存亡。
●在与干旱的长期斗争中,古人也积累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抗旱方法,如灾前预防、赈济救灾、移民就食、保护植被、改良作物、改进农耕技术等。
“散吏驰驱踏旱丘,沙尘泥土掩双眸。山中树木减颜色,涧畔泉源绝细流。处处桑麻增太息,家家老幼哭无收。下官虽有忧民泪,一担难肩万姓忧。”这是南宋隆兴元年(1163年)时任平江主簿的王梦雷在亲眼目睹湖南大旱引起饥荒,农民颗粒无收、生活无着的凄惨景象后写下的一首《勘灾诗》,为我们留下了旱灾发生后社会生活面貌的真实记录。由于气候变化、地理环境变迁和社会人为因素的共同作用,旱灾在我国历史上发生频率较高,造成的危害和影响很大。而随着文明的进步和生产力的提高,人们也逐渐摸索出一系列应对旱灾的方法,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对历代旱灾发生时的情况以及人们的应对措施作一番检讨,总结其中的经验教训,对提高我们对于旱灾的认识和抗旱减灾能力,无疑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一、中国古代旱灾的主要特点与危害
首先,在中国古代,旱灾发生得非常频繁,而且在发生周期上有逐渐缩短的趋势。根据邓云特《中国救荒史》的统计,从公元前206年西汉建立到1936年,我国共发生旱灾1035次,平均每两年就发生一次。如果把界定旱灾的标准降低,那么这个数字就显得非常保守了。如袁林在《西北灾荒史》中统计出隋至民国(581—1949年)期间仅陕西就发生旱灾652次,甘宁青地区也有601次,总的数字要比邓云特的统计大得多。从中国古代旱灾发生情况来看,时代越晚,旱灾发生的次数越多。邓云特曾以世纪为单位做过统计:在公元前3世纪以前文献记载的旱灾共有39次;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2世纪的400年间有78次,3—6世纪共发生了161次,7—10世纪共有185次,11—14世纪有237次,15—18世纪有291次,19世纪则有73次。这其中固然有资料多寡的因素,但仍反映了旱灾发生日益频繁的情况,到明清时期,甚至经常发生连年旱灾。以湖南为例,据湖南历史考古研究所编《湖南自然灾害年表》统计,连续6年发生旱灾的有2次,连续5年发生旱灾的有3次,连续4年发生旱灾的有3次,连续3年发生旱灾的有8次,连续2年发生旱灾的更是多达15次。
其次,旱灾发生周期的不断缩短,固然与几千年来冷暖交替的气候变迁有关,但更值得注意的是人类活动所造成的巨大影响。随着人口的增长、农耕的发展、定居生活的普遍化,对部分地区自然资源的开发逐渐超过了其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造成水土流失、土地沙化,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水旱等灾害发生的可能性。史念海先生曾对黄土高原生态变化的情况进行考察,认为森林的破坏、生态失衡与农业生产有很大关系。战国以前这种破坏还不太明显,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黄土高原上的平原地带已经没有了森林,这种破坏在隋唐时期延伸到了山区,而明代中期以后的破坏则是毁灭性的,已经到了难以恢复的地步。另外,历代一些不合理的农耕制度和耕作技术也是重要原因,滥垦土地、广种薄收既无法解决粮食问题,又破坏了植被,也加剧了水土的流失(《河山集·三集》148—149页,人民出版社1988年)。近来又有学者指出,为了追求产量,人们逐渐放弃耐旱且稳产的黍稷等作物,改种需水量大的小麦、玉米等作物,农作物种植品种的这种变化也是旱灾增多的一个原因(樊志民、冯风:《关中历史上的旱灾与农业问题研究》,载《农业考古》1997年第3期)。综而言之,山林破坏、耕作不当、黄沙遍地、水流干涸、旱灾日重,形成难以阻遏且日益加速的恶性循环。
再次,由旱灾开始,往往形成一个范围广、时间长、危害大的灾害链。旱灾使农业生产遭受巨大损失,粮食大幅度减产甚至绝收,往往引发大面积饥荒。如《汉书·王莽传》载:王莽时,“连年久旱,亡有平岁,北边及青徐地,人相食……饥民死者十七八。”又如,《明英宗实录》载:天顺三年,“辰州、永州、常德、衡州、岳州、铜鼓、五开等府卫自五月至七月不雨,民之饥殍者不可胜记。”诸如此类,史不绝书。而历史经验和现代科学研究也已经证实,蝗灾多与旱灾相伴而生。徐光启云:“水旱为灾,尚多幸免之处,惟旱极而蝗。数千里间,草木皆尽,或牛马毛幡帜皆尽,其害尤惨过于水旱也。”(《农政全书》卷四四)长时间持续的旱灾往往还会导致大规模瘟疫的流行,严重威胁生命财产安全。如《史记·孝景本纪》载后元二年“大旱。衡山国、河东、云中郡民疫”,《旧唐书·德宗本纪》载贞元六年夏“福建等道旱,井泉多涸,人渴乏,疫死者众”。此外,长期干旱也是引发火灾的重要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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