辍学打工导致能力贫困,挣不来钱陷入恶性循环
本报记者 张鹏
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23岁的罗新虎过得并不快乐。这个拥有4年打工龄的新生代农民工,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未来。
初中毕业后,原本可以继续读高中的他,看着外出打工的村里人都挣了钱,“衣冠楚楚”地“还乡”,加之家中经济拮据,想都没想,便跟着村里人跑到北京闯荡——4年间,他从一家服装厂的学徒工熬到了熟练工,收获了经验,但并没有换来想象中的财富。他开始后悔“当初辍学的冲动”。
无独有偶。在罗新虎所在的甘肃省两当县杨店乡豆坪村,很多他的同龄人都选择了近乎相似的道路。
“外边打工,有钱花。”21岁的张建林这样解释自己辍学打工的初衷。他告诉记者,他的100多个初中同班同学,去读高中的仅5人,其余都在全国各地打工。
悄无声息地发生在豆坪村的这个变化,令小学校长罗志忠忧心忡忡。这位从民办教师转正,从教24年的老师见证了这个村庄乡村教育的衰败:村里每一个因考学而离开土地的学生,他可以如数家珍般,一一道出他们的名字。但显然,这些年,让他记住的名字,越来越少了。
“他们知识不多,文化不高,在农村就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你说将来咋办呢?”无奈地摆摆手,罗志忠不住地叹气。
记者发现,这些农村的“90后”,以及部分“80后”,当初放弃继续读书,大多是因为想尽早挣钱,摆脱家庭的贫困。但受文化程度的限制,他们知识上欠缺,技能又不足,从而造成事实上的能力贫困。
令罗志忠担忧的是,近些年,“上学出路不大”的想法开始像病疫一样在村里传开,正在挫伤乡亲们送子女入学的积极性——那些坚持读书的学生,不少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待在家中,那些全力供孩子上学的家庭,反成了村里的困难户。
梁晓燕家就是典型的样本。尽管通过了县里特岗教师的招考,定西师专毕业已两年的梁晓燕,至今没被安排正式工作。不得已,她到乡上的中学代课半年,每月领600元的薪酬。她家居住的老屋也几乎是这个村庄年代最久远,最破败的一座房屋。“因教返贫”是这个农家至今没能摆脱的厄运。
无论如何,这个地处西部内陆的村庄,在城镇化的浪潮中,已被毫无抵抗地裹挟其中。与上个世纪90年代的打工潮同时开启的,还有这里的“农村‘90后’不爱读书爱打工”的风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打工者,在上海、北京、山西等地的服装厂里做工,在繁华的都市和封闭的乡村之间迁徙,未来迷惘。
回老家过年,在兰州念大学的张恺(化名)吃惊地得知,自己昔日的几个小学同学和儿时的玩伴在外出打工期间因团伙偷窃被判刑,一个仅有600多人的村庄,竟有5名农村“90后”坐进了“铁窗”。
张恺发现,这几人都念过书,具有初中文化,但几乎无一例外,初中毕业后便开始辍学到“长三角”地区打工。
在这位攻读社会学专业的大学生看来,与传统意义上的农民工诉求不同,新一代农民工进城务工不再仅是为了“讨生活”,而更多的是为了改变现状。现代化的城市生活对他们有巨大的吸引力,但他们却缺乏必要的谋生技能和手段,在城市生活“不如意”后,最终铤而走险,滑入犯罪的道路。
采访中,一位长期从事基础教育的中学教师将此归结于“教育的冷漠化”。这位中学老师解释说,基础教育对高分和升学率的追求,致使学习不好的学生成了教育的“牺牲品”。
“教育的核心是爱。但升学率指挥棒考核下的中学教育,使得老师只关心好学生,而忽视了对差学生的关照。”这位老师说,“以前的课堂,还可以听到老师对学生讲做人的道理,但现在大家都忙着向课堂45分钟要效率,结果仅剩下填鸭式的教学,而忽视了对学生的心灵教育。”
他认为,这个被教育忽视的群体亟须受到重视,应该为那些“读不了高中”的农村学生设计必要的向上通道。
他建议,可以通过开办农村特色的职业教育,培训农村初中毕业生的城市谋生技能,以帮助农村“90后”适应未来的城市化生活。另一方面,应该探索在农村中小学增加乡村教育的内容,找回农村教育自己的自信,逐步培养适合留在农村,进而发展农村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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