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闳议】潘教峰：智库研究科学化是智库高质量发展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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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闳议》访谈节目由《中国科学院院刊》与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联合出品，通过采访两院院士及专家学者，深度探讨迈入“十四五”的中国社会在各领域的发展前路。以客观、精准的解读，科学、前瞻的思考，为站在“两个一百年”历史交汇点上的中国发展破题解惑，为迈向第二个百年目标贡献智慧力量。
崇论闳议，寻策问道。
智库在国家发展的政策制定、理论分析、治理建设等领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在经历了初始发展后，已经迈入高质量发展新阶段。未来，智库研究的质量和科学化水平将面临哪些高要求？高端智库建设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在科学推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过程中，在智库理论方法和研究范式方面又有哪些创新？智库双螺旋法在促进智库研究中将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对此，《闳议》节目专访了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院长潘教峰研究员。
中国网：随着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迈向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对于智库研究的质量和科学化水平提出了哪些更高的要求？
潘教峰：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从2015年首批试点单位启动以来，已经6年多的时间了，国家高端智库建设形成了良好的发展态势。在这样的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服务决策的成果，在支撑国家决策中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社会各个方面对于高端智库的认同感也在增强。
同时高端智库建设作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一个示范性工程，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单位）首批是25家，到今天加上培育单位也就37家，尽管量不大，但是非常有特色。对于国内智库建设形成了一个引领和带动作用，各种类型的智库也迅速发展起来。
所以应当说，高端智库建设推动了智库建设热潮的形成。这个过程走到今天，高端智库建设在实践中也越来越认识到，质量是智库的生命力，现在产生了大量的成果，产生了很大作用。但一些成果的质量，与国家的要求相比，应当说还是有相当的距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提出了一个命题：要从量的扩增向重视质量发展，（因此）现在高端智库建设提出了高质量发展的命题。
中国网：高端智库建设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
潘教峰：高端智库高质量发展，首先成果要是高质量的，因为（高质量）成果是智库的生命力。智库建设高质量发展，必须要有高水平的人才。智库研究的不是单一学科的、单一领域的问题，往往是跨学科、跨领域的问题。而每个人的知识都是有限的，每个专家都有自己熟悉的方面和领域，面对这样跨学科、跨领域的复杂问题，怎么样能够克服专家个人的局限，能够真正通过跨学科、跨领域的交叉研究，来发现真知，这是智库建设面临的一个很大的命题。
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要有科学的方法，没有智库建设的科学化，就不会有智库建设的高质量发展。
中国网：智库研究的科学化，对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着怎样的重要作用？
潘教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对智库建设要求越迫切，实际上对智库建设科学化的要求也就越高。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大量的问题需要进行科学决策，科学决策是谁来作？是政府来作。政府作决策，要不要运用这些政策工具，就要权衡考虑相关的问题，社会影响怎么样。
所以要进行影响分析。通过影响分析，才能进行决策优先级的考虑。必须由表及里进行理论的分析，搞清楚内在的机理，这样才能够去伪存真、把握本质，从而能够真正把握事物内在的规律，以及它已经产生的影响和未来可能产生的影响。决策者才能够基于这样的一些研判、分析，进行政策性的考虑。
对决策者来说，也需要（考虑）解决这些问题需要什么样的政策工具，作用到底怎么样。这就需要有智库进行政策分析，通过政策分析来提供可供决策和选择的方案。
这样一个过程，就是从拿到一个智库研究的问题，从决策者的视角，可以一步步地分析，然后把握本质，建立了一个从机理分析、影响分析到政策分析的研究逻辑。只有这个逻辑研究得清晰了，才能有说服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说智库研究内在实际上是面向决策者的需求，必须把机理搞清楚，把影响搞清楚，把政策影响搞清楚。
在这个过程中，就把智库问题和学术问题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因为到了机理层面就是学术问题了。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可以看出，智库研究确实需要有高水平的学术研究作支撑，只有学术研究做得越扎实，智库研究的成果，提出来的建议，才越具有规律性，越具有前瞻性和战略性。
从这个（过程）我们可以看出来，智库成果的高质量必须走科学化之路。科学化的内涵既包括了研究要充分用好已有的科学知识，同时科学化的内涵更包含了要遵循智库本身研究的规律，还包含了智库研究如何来开展的方法和工具，我觉得科学化应该包括这三个方面。从这一点分析大家可以看出来，科学化发展对于智库建设是至关重要的，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这个意义上，它也起关键性的作用。
中国网：目前智库研究存在哪些问题？需要进行什么样的转变？
潘教峰：智库成果的质量是衡量智库水平的根本标志，从现在智库研究的成果质量来看，还是存在一些问题。一些智库的成果，存在着经验式、零散的、随机的、静态的、单一学科的、偏学术的等等问题。如何真正面向决策的需要提供一个系统的研究成果？需要智库的研究，从经验式向科学化转变，从零散的向系统的转变，从比较偏于学术的向学术实践型转变，从静态的向稳态的转变，从随机的到规范的转变，从单一学科向多学科交叉融合转变，我们称之为智库研究的“六个转变”。要实现这“六个转变”，根本上是要有一套科学的智库研究的理论和方法，而这些问题的发展，必然对智库研究的科学化，发展智库的科学理论、方法工具，提出了非常迫切的需要。
中国网：在科学推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过程中，产生了哪些创新的智库理论方法和研究范式？
潘教峰：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的建设起步比较晚，在实践中也逐渐认识到方法的重要性，通过方法创新才能提高智库研究的科学化。同时我们也认识到，智库研究光有方法还不够，复杂问题的解决，要用系统的思维和系统的观念、系统的方法来解决。
（经过）不断发展和探索，形成了我们的一套理论方法，这个理论方法我们叫做智库双螺旋法。智库双螺旋法本质上是遵循了智库研究的问题导向，要从决策者关心的问题出发。遵循了证据导向，这些问题的研究，都要论之有据，要用客观的事实、客观的证据、客观的数据。还强调了科学导向，既要用好已有的科学知识，也要注意研究过程中不断发展创新方法和工具，通过这些方法和工具的创新，来解决智库遇到的问题的复杂性和综合性。
我们提出，在问题导向、证据导向、科学导向下，智库研究要遵循一个大逻辑，这个大逻辑就是先解析问题，把一个复杂问题降维、分解，参与研究的人就能够把握，能发挥自己的所长，分解成不同领域的问题，就可以从不同领域的角度来解决。问题分解，我们称之为解码的过程，之后（将）这些问题进行融合研究。通过融合研究、交叉汇聚研究，再还原问题，最后回到问题本身。
所以智库研究总体而言，遵循了解析、融合和还原的过程，从而实现智库研究复杂问题从解码到编码的过程。
而在解码和编码的过程中，把问题分解之后，到具体问题了，就可以收集相关的已经形成的结构化的知识。收集的数据越全面，研究的基础越扎实。
收集的数据放在一起，就要做数据的挖掘、整理和分析，这些客观事实放在一起，可以发现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在这个基础上，就需要加入专家的研判。需要把专家的知识和客观揭示的信息结合在一起，进行综合性的研判。在综合性的研判基础上，我们的认识进一步深化了，进一步认识事物发展的规律、事物发展的趋势、事物发展的方向，在这种判断基础上，才能够提出建议。
中国网：您谈到的创新研究范式——智库双螺旋法，在促进智库研究中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潘教峰：在智库具体的研究过程中，在遵循从解析、融合和还原大的逻辑框架下，要经过一个从收集数据-揭示信息-综合研判到形成方案的过程。这个研究过程中，就涉及到了机理分析、影响分析和政策分析，形成了我们称之为的“双螺旋法”。
智库双螺旋法形成了一个从认识论到方法论再到实践论的完整过程，它既指导宏观整体的、系统的观点来把握、解析研究问题，同时又将解析、融合和还原的问题进行融合研究，提供了一套具体的方法和路径。
智库双螺旋法本身就构成了一个方法集和工具箱，根据需要可以调用不同的现有的方法和工具，还可以创造新的方法和工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我们的方法更具有了一种理论的色彩和系统性的色彩，能够更好地贯通从学术研究到政策研究到决策咨询这么一个完整的过程。
而在探索过程中，我们也越来越认识到，智库研究本身就是一门科学，这门科学也需要我们不断针对智库研究问题的特点，不断研究它的规律性。然后在规律性的基础上，来探索适合智库研究这门大学问、大学科的研究的一套范式。（基于）这样的范式和框架，智库双螺旋法实施中也做了一些探索，但也更需要持续深化和努力，才能够不断提高智库研究的科学化水平，最后形成一个智库的科学体系。智库科学体系的形成，将会对提高智库研究的水平和质量，同时对于提高整个治理水平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发挥基础的理论方法和工具的作用。
中国网：您认为围绕进一步提升智库研究的发展与创新，学界将有哪些布局和举措？
潘教峰：我想有几个方面。一方面从学术界来讲，现在我们已经有一批专业化智库了，专业化智库都应当结合自己的特色领域，来研究本领域中，研究范式和研究方法、工具的进一步发展，从科学化的方面要作出进一步的努力。学术界的同行们，怎么样能够参与到智库问题的研究当中来？要学会主动地开展跨学科研究，通过跨学科的研究，在智库研究中发挥自己的所长。
第二方面是加强智库的人才培养。对智库所需要的复合型的人才，是不是也要开设专门的学科？这是一个新的事物，可以先从具体的一些特色方向开始，从智库研究中所关注的一些重大问题研究入手。比如说智库研究中，一个普遍的问题是要做情景分析，对未来情景的分析和预测，就需要有科学的方法，它本身也是一门学问。同时，智库研究的问题本身是一个交叉融合多学科的问题，是不是也要加强多学科交叉科学的研究方法的发展？同时智库研究涉及的问题是利益多元的，必然涉及到不同的利益主体，是不是也应该进一步加强相关的博弈论等等方法的分析。
学术研究和智库研究之间，应当是相互促进的关系，一方面要把已有的方法和理论应用到智库问题研究当中来；另一方面要从智库研究（出发），在一个复杂问题的解决当中，又提出了对解决问题一些新的理论、方法、创新的需求，来发展前人的理论、方法和工具。
（本期策划：杨柳春、王振红；编审：杨柳春、王振红、王虔；编辑：王虔、武一男；摄像/后期：朱法帅。出品：《中国科学院院刊》、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制作：中国网、中国发展门户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