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闳议】种康院士:攥牢农业“芯片”创新牧草育种保障大粮食安全

发布时间:2021-12-03 13:10:49  |  来源:中国网·中国发展门户网  |  作者:闳议  |  责任编辑:王虔

编者按:《闳议》访谈节目由《中国科学院院刊》与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联合出品,通过采访两院院士及专家学者,深度探讨迈入“十四五”的中国社会在各领域的发展前路。以客观、精准的解读,科学、前瞻的思考,为站在“两个一百年”历史交汇点上的中国发展破题解惑,为迈向第二个百年目标贡献智慧力量。

崇论闳议,寻策问道。

种子是粮食安全的关键,是现代农业的“芯片”,谁掌握了种子,谁就掌握了农业科技的制高点。那么,我国牧草育种目前处在什么样的水平?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给我国大粮食安全带来了哪些新的变化和挑战?为什么说推进草牧业是解决我国饲料粮缺口的重要途径?在牧草育种方面,如何突破品种少、质量低的瓶颈呢?生态草牧业如何服务国家“生态优先、绿色发展”?针对这些问题,《闳议》访谈节目专访了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原党委书记、中国科学院院士种康。

中国网:我国大粮食安全面临的挑战是什么?

种康:大粮食安全是我们国家安全的一个重要的基础,正像习总书记讲的,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这个饭碗里面,包括大家讲的主粮和副食,随着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健康营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大粮食安全不仅仅包括主粮,还包括肉蛋奶这些蛋白类的供应,这些蛋白类的供应就涉及到饲料的问题。

从主粮的角度来讲,我们有足够的自信,我们的自给率可以达到98.7%,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肉蛋奶的需求不断增加,因此现在所谓的大粮食安全的意义就在于,我们必须高度重视现在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之后,对肉蛋奶的需求在不断增加,这个增加的潜力还有,但是我们怎么样能够保证这样的供应,这就是我们必须要考虑一个大的粮食安全的问题。

因此大粮食安全怎么样做是摆在我们面前必须解决的一个问题。

肉蛋奶,实际上“肉”,从中国人来讲主要有食草类的牛羊肉,比如以饲料为主的猪肉,还有水产品。牛羊肉是高质量蛋白的动物蛋白提供者,过去在牛羊肉这一块,我们中国人消耗量比较少,在过去10年里面,大概中国人平均提高了30%的需求量,包括牛奶,因此这一块我们还有更大的空间需要开发。

怎么样开发呢?在中国科学院先导专项里,专门设立了生态草牧业先导专项,主要目标就是解决大粮食安全的问题,在保证生态环境条件下,怎么样能够保证足够量的畜牧业的发展,能够保证蛋白类食品的供应。   

中国网: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对大粮食安全带来了哪些新的变化?  

种康:去年和今年的疫情,对我们的大粮食安全来讲,也看到了非常明显的冲击,包括一些饲草的进口,我们在过去的一年里面,饲草的进口量和价格都大幅度增加了。为什么增加呢?就是因为很多进口的饲草都是受制于人的,主要是从美国或者其他一些发达国家进口饲草。

因此粮食安全,现在不仅仅是水稻小麦,还包括玉米、大豆。大豆、玉米是重要的饲料,而且我们现在大豆的年进口量已经达到1亿吨,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数字,也是依赖国外太多的一个方面。因此包括大豆和玉米,我们自己要能够生产足够的饲料,不能完全依赖于国外。   

中国网:为什么说推进草牧业是解决我国饲料粮缺口的重要途径?   

种康:饲料粮,所谓“饲”和“料”,“饲”主要是饲草,还有一个饲料,饲料就是刚才我们讲的大豆、玉米,要消耗这些粮食。因此我们在先导专项里面特别强调饲草,因为过去我们国家对饲草重视不够,因此我们未来要解决草牧业的问题,核心的大概有这么几点:

一个是怎么样能够生产更多的草,一是从天然草地,能够让它有更多的优质草,同时要保证很好的生态环境。二是能够有优质的人工草,有一些种粮种不了的,或者种粮食产量非常低,我们可以种草,这些草可以通过牛羊来转化成蛋白质。这是从饲和草我们怎么样去解决。

还有我们原来种了草以后牛羊直接吃,现在我们怎么样让牛羊吸收了草以后转化效率更高,就在草的加工上,我们要能够用一些科技的手段,使草的营养价值更高一些,或者能够使草在生产过程中损失更少一点,这就是第二个,所谓的制草。

第三个,草牧业和畜牧业,我们怎么样能够培育一些好的品种,这些品种能够有很好的转化效率。这是我们解决蛋白类食品供应问题上的一个核心或者基础。  

中国网:生态草牧业如何服务国家“生态优先、绿色发展”?

种康:(中国科学院先导专项里)生态草牧业这个专项,生态就是要保证在生态健康的条件下,能够发展牧业。所谓的生态优先,就是在生态和生产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们首先要保证生态。这是这个专项一个最终的目标。

生态优先具体的就是能够保证原始天然草原的恢复,有一些草原已经被破坏了,或者是过载,使草原退化。我们怎么样能够让这些草原回到原来的状态,包括植被的类型,包括一些优质牧草的比例。

第二个就是我们用“以小保大”的理念,所谓“以小保大”,就是用比较小的面积,能够有高产的优质牧草,这样就能够使供草量大大增加,同时能够保证生态不被破坏,同时能够保证我们有很好的生产能力。

这就是我们一个具体的科学理念,能够在天然草的恢复和天然草的利用,包括黑土地的利用上面,我们探索一条科学高效,保证生态,同时能够保证高效生产能力的一条思路。

中国网:在生态草牧业先导专项中,有没有生态治理和牧草种植有效结合的实践范例分享?

种康:习近平总书记在黄河三角洲视察时,了解了黄河三角洲盐碱地综合利用和现代农业发展。中国科学院在东营的盐碱地示范基地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看点是,我们生态草牧业先导专项把原来的要改造盐碱地,现在变成要适应盐碱地,我们找合适的作物、合适的植物,在这个盐碱地上能够生长。比如我们希望在东营能够建一个“滨海草带”,因为现在一般利用率比较高的是千分之三左右的盐碱地,在这样的盐碱地上,可以适合的粮食作物和牧草都挺多的,我们现在希望找到的是千分之五以上的耐盐碱牧草,这样就可以实现中高盐碱地的生态治理和综合利用,使中高盐碱地成为一个生态治理和草产业发展相结合的地方,在这些地方种草,也就不存在“与地争粮”的问题。现在已经有一些目标,包括我们筛选了一些苜蓿,包括偃麦草。偃麦草的耐盐能力非常高,而且我们希望把这个做成一个新型的牧草,牛羊都喜欢吃的。现在我们已经做了很好的示范。

这样就是把原来我们对盐碱地开发利用的理念有所改变,原来我们对盐碱地是怎么样降低盐碱度,能够种粮食、种小麦,种一些粮食作物。现在我们改变思路,有些地方我们不用再改盐碱地了,我们找适合这个盐碱地可以生长的一些植物,这些植物可以是牧草,这些牧草可以通过牛羊再转化成蛋白质,这是保证我们中国人饭碗很重要的一种途径。

中国网:种业是农业的“芯片”,我国牧草育种水平如何?   

种康:种业是农业的命脉,种业我们过去强调更多的是农作物的品种,对草的品种我们国家起步也是比较晚的。实际上现在我国一共有604个草的品种审定,和美国相比,美国每年有4000个豆科植物的牧草,还有1000多个禾本科的。另外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的贸易有一个互认的机制,他们通过贸易互认有5000多个品种。因此和我们相比,我们的品种数和品种质量,和西方国家相比差得很远。

现在我们种植的一些牧草,很多引进的品种都是来自于国外的。这些国外的品种的长势、生产能力或者耐受不良环境的能力,都比我们国家的要好。当然我们国家也有很好的一些品种,但是品种数比较少。

这些状况主要是我国牧草育种起步比较晚,也是我国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需求,因此在过去的发展过程中,我们更多地关注到农作物,对草的关注少了一些。因此不管从研究队伍还有培育的品种,还有培育品种的质量,和国外相比我们还是有相当的差距。  

中国网:在牧草育种方面,我们有什么新的策略,来突破品种少、质量低的瓶颈呢?

种康:牧草育种我国起步比较晚,而且育种队伍群体比较小,怎么样有一个跨越式发展,我们在生态草牧业先导专项里面特别强调了,利用现成的在作物上的技术思路,去实现我们牧草育种的跨越。怎么样跨越呢?现在一般的育种(发展阶段),可以分为农家品种、杂交品种、分子辅助育种和分子设计育种,大概这么四个发展阶段。实际上我国牧草育种的水平,基本上还处在2.0的时代,主要还是一些杂交品种。

按照水稻的发展路径来看,我们可以跨越式地直接能够进入到分析设计育种。因为水稻育种,我国水稻生物学和水稻育种在国际上是领先的,而且水稻育种经历了农家品种、杂交育种还有分子辅助育种和分子模块设计育种这几个阶段。我们想借鉴这样的技术思路,在牧草育种上实施。

但是牧草直接跨越到分子设计育种的阶段有几个屏障:

一是牧草研究的对象,基础生物学的一些理论必须要突破。牧草很多的性状和作物的性状不太一样,牧草特有的一些性状,比如它是自交不亲和的,这就需要我们必须要了解,先研究清楚牧草自交不亲和的基本理论,它的控制模式是什么样。知道这个以后,才能利用控制模式的理论去设计品种,并且能够实施。因此我们必须加强基础理论、牧草生物学的研究。

同时把牧草生物学最新的进展,以及作物生物学的知识,能够尽快用到牧草的育种上,能够实施我们分子设计的目标。比如大家现在都知道的基因编辑的技术,我们可以直接在牧草上去使用。因为牧草特别是草,它的育种目标主要是看它整个生物量的大小,和粮食不一样,粮食作物主要收获籽粒,这样的生物学性状是完全不一样的,控制模式不一样,因此牧草需要建立我们自己的一套分子设计育种体系。

我们希望能够通过生态草牧业先导专项,很好地把基础理论和应用目标结合起来,这样就是中国科学院讲的“四个面向”中国家重大目标导向的基础研究的目标。我们希望能够在未来几年里面有所突破,能够建立一个成熟的牧草分子设计育种的技术体系。

(本期策划:杨柳春、王振红;编审:杨柳春、王振红、王虔;编辑:王振红、杨柳春、武一男;摄像/后期:朱法帅。出品:《中国科学院院刊》、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制作:中国网、中国发展门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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