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加剧的不平等威胁着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
|
|
中国网／中国发展门户网讯 发展始终与我们所处时代的重大问题息息相关。发展关系到发达国家负有帮助贫穷国家的责任，也揭示了有些国家繁荣昌盛而有些国家贫困落后的原因。从根本而言，发展事关全球正义与团结，以及国际秩序的构建。对于发展而言，极为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是既符合理想，又切实可行的经济增长模式？”然而，或许今天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在世界资源短缺必将不断加剧的背景下，如何使经济更加以人为本？这无疑是我们这代人所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
发展一直是一个动态演变并且存在争议的概念。进入 21 世纪以来，全世界发展与贫穷的面貌一直在快速变迁。在过去 20 余年间，人类消除贫困的工作取得了巨大进步和成就。但是，在以新冠肺炎疫情为代表的全球危机来临之际，人类减贫成果面临着被快速瓦解的严重风险。
联合国《变革我们的世界：2030 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落实面临着多方面的阻力。其中，在财富、收入和机会方面不断加剧的不平等现象被越来越多地视作对该议程落实的重大威胁之一。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明确提出，“不平等”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该报告让全世界关注到，很多国家的收入不平等问题愈演愈烈。这一事实不仅在发展中国家存在，而且在发达国家同样存在。目前，在多数国家，即使有时不平等程度有所下降，也不过仅仅是使极其严重的不平等略有缓和，对实现平等仍如杯水车薪。21 世纪的科技进步似乎并未将劳动收入份额向全球人口中的低技能群体转移，甚至恰恰相反。
在联合国提出面向 2030 年的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并使之成为真正的全球议程的背景下，我们应如何理解日益加剧的不平等问题？联合国气候科学小组首席专家斯尼古拉斯 · 特恩（Nicholas Stern）认为，SDGs 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全球性国际发展议程。SDGs 的提出，不仅重构了经济与社会的联系，而且将二者与环境重新联系起来。
因此，当前不断加剧的不平等可谓处于 3 种地缘政治因素的交叉点：环境——气候变化；社会——加速推进的新型全球化；经济——21 世纪的数字和数据革命，有时也被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
环境问题带来的不平等影响 SDGs 实现
环境问题是 21 世纪人类减贫工作的关键问题之一，甚至可能是最关键的问题。在气候变化的威胁下，人们或者难以脱贫，或者陷入贫困。据预测，全球最容易遭受极端天气影响的 10 个国家有超过 30 亿人口；当前，直接暴露于海平面上升威胁的就有 3 亿人，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生活在中低收入国家。
气候变化也势必加剧国家的脆弱和社会的动荡。2015 年，全球有 7.36 亿极度贫困人口，其中 4 亿人生活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1 亿人正忍饥挨饿，或处于饥荒的边缘。无论是极度贫困人口，还是饥饿人口，气候变化引发的自然资源争夺，环境恶化导致的农业用地紧张，以及从游牧到定居的转变或者从乡村到城市的迁徙，已成为其中很多人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例如，不妨看看叙利亚内战的起源。2008 年，在经历了多年的干旱冬季之后，叙利亚迎来了其有史以来最干旱的冬天。在多年旱灾的累积影响下，叙利亚北部人口不得不从农村涌向城市，继而让城市成为叙利亚内乱的发源地。
联合国前秘书长科菲·安南曾指出，解决冲突是 21 世纪发展的必然要求。由此推论，解决由气候变化造成或加剧的不平等问题是谋求发展过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
全球化带来的不平等影响 SDGs 实现
美国政治评论员托马斯 · 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提出，“气候”变化并不局限于自然天气。我们正目睹全球化“气候”的变化——世界从一个“相互连接”的整体，转变为一个“相互依赖”的整体。不断深化的相互依赖正在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社会。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全球化的意义和重要性似乎在于：虽然它提高了各国之间的平等，但同时也是各国内部不平等不断扩大的原因之一。
在当前的反全球化浪潮中，代表联通和融合的理念正与代表分裂和冲突的理念相互角力。心怀国际主义理想的世界人民不得不正视那些被全球化甩在身后的人们。相比囿于一地，自由畅行是一种幸运。虽然全球化带来的相互依赖拓宽了一部分人的眼界和社会联系，但也往往以削弱另一部分人与他人的纽带为代价。因此，当前存在的对所谓“自由主义共识”和对中间派政治的不满，不仅有其经济根源，也有其文化根源。全球化让贫富鸿沟迅速拉大，从而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全球化内部和外部之间、教育程度高低人口之间、世界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之间，以及老年人和青年人之间造成了裂痕。其中，代际隔阂尤其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在关于气候变化和“反抗灭绝”（Extinction Rebellion）活动，种族平等和黑人人权运动，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的经济影响等时下热议话题中，青年的突出地位体现了代际公平问题的重要性。在未来就业前景方面，年轻人感受到了不平等。
代际不平等影响 SDGs 实现
在全球化的世界中，怎样使人们感到受尊重、被认可，并使其能够过上充实的生活？代际不平等似乎尤其影响着联合国提出的“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目标的实现。在 21 世纪，贫穷人口呈现出越来越年轻的趋势。如今，世界上年轻人的数量已经达到历史峰值——10—24 岁人口数量达 18 亿。在非洲，60% 的人还不到 25 岁。到 2050 年，非洲和亚洲还会各增加 10 亿人。
无疑年轻人失业已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全球性问题。2018 年，世界各国中，10 个国家的劳工相关部门中会有 9 个把年轻人失业和就业不足作为首要工作。特别是在低收入国家，就业市场往往充斥着非正式工作，而这反过来又会造成工作不稳定和收入偏低。年轻人是就业市场中最脆弱的群体，尤以年轻女性为甚。SDGs 对处于贫困中的年轻人而言笼罩着一团疑云：“未来会更好吗？”如果不突出 SDGs 对实现年轻人发展权的根本意义，那么 SDGs 必将以失败告终。
在认识到可持续经济增长需要社会创造条件使人们获得优质工作的基础上，SDG 8 旨在提供体面的工作和促进经济的增长，即“促进持久、包容、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实现充分和生产性就业，确保人人有体面工作”。国际劳工组织（ILO）预计新冠肺炎疫情将使全球近一半的劳动力面临失去生计的风险。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劳动力市场变化对那些工作在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非正规经济部门的人来说，影响尤为致命。这些受影响人群中包括许多妇女和年轻人。
21世纪的数字革命和数据革命带来的不平等影响 SDGs 实现
最后，我们必须应对技术“气候”的变化。21世纪的数字革命和数据革命体现在机器和软件能够分析、优化、预测和定制产品与服务，这为我们带来了能够实时、快速获取和分析数据的非凡能力；同时，这也促使我们审视明天的经济模式，探究人类发展的未来。因此，21 世纪的数字革命和数据革命将重塑人类发展的路径，再次定义国际发展的空间。
世界各国政府都在苦苦思索如何充分利用新技术的力量，防止社会遭遇重大危机。非洲联盟认为，为了让非洲年轻人过上体面的生活，要采取的关键政策就是解锁数字经济的潜力，通过创造新的就业机会和技能促进发展。但非洲联盟也清醒地认识到，人工智能伴随着机器取代劳动力的风险。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最新报告称这一风险为“创造性破坏”的过程。此外，新一轮技术革命能否和此前的工业革命一样，以新的工作岗位取代被淘汰的工作岗位，目前人类社会还毫无把握。
然而，21 世纪的数字革命与数据革命将越来越大的权力交于所谓“科技巨头”的手中。这引发了诸多问题，例如：在由科技巨头驱动的数字革命和数据革命中，非洲将何以自处？对“数字再殖民化”的恐惧是否为空穴来风？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电子商务公司——Jumia 被称为“非洲亚马逊”，而其高层主管是法国人且众多技术人员来自葡萄牙，这是否无关紧要？又如，培训非洲程序员的软件开发公司——Andela，其注册和融资地是美国，这是否合情合理？通过引进新的数字技术并与非洲的环境和需求相结合，借此实现关键发展阶段的跨越式前进是否切实可行？亦或，贫穷落后的历史注定要在非洲延续？
面对上述挑战，国家科研资助机构应该有所作为
与人类历史上其他全球性传染病一样，新冠肺炎流行不分国界。面临这项全球性挑战，必须以全球性思维和全球性行动应对。疫情不仅表现在新冠病毒在世界扩散，也表现在社会被焦虑、不安和分裂的情绪所感染。如果新冠病毒的长期影响是加剧现有的不平等并造成新的不平等，那么这种焦虑、不安和分裂的情绪也将进一步放大。
受新冠病毒全球大流行影响，不论是在国家内部还是在不同国家之间，健康、就业和教育等方面的不平等恐将恶化。若真如此，那么全球许多人在实现 SDGs 方面将无法看到任何进展。不平等的加剧会损害国家内部的社会凝聚力，这将使已然愈演愈烈的地缘政治冲突雪上加霜。“公平问题”是各国政府皆面临的挑战。公平问题的背后隐含着一种普遍存在的担心——在西方占主导地位的经济和社会体制会替人们做出对于未来的选择，但这种选择并非人心所向。许多人的希望正处于被源于对未来的恐惧所吞噬的危险中。
英国国家科研与创新署（UKRI）等国家科研资助机构，以及英国国家科研与创新署全球挑战研究基金等主要研究发展基金，应当研究如何应对全球性不平等问题。除了应对气候变化和推动净零耗能以外，解决性别、代际、地区等方面的不平等，也是“可持续地”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
在包括高等教育政策在内的公共政策的制定过程中，往往最缺乏遭受不平等和歧视最严重的群体的声音。如何倾听这些边缘群体的声音，是国家科研资助机构面临的一项关键挑战。例如，世界上 85% 的难民来自发展中国家，而 85% 的针对难民及被迫移民的研究则由发达国家学者所完成。考虑到这种明显的反差，我们应如何确保让流离失所的妇女、儿童、奴工、宗教少数派等最弱势群体的需求得到适当的表达与满足？此外，聚焦偏远人口中弱势人群的研究和创新必须遵从怎样的伦理规范？
新型不平等制约着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影响和塑造自己生命故事的能力。国家科研资助机构应当：加倍努力应对全球挑战，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研究人员之间建立起更加公平、更加平等的伙伴关系；加倍重视来自全球各地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并认可贫穷和欠发达地区亦能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案；还需加倍努力，让受影响的社群有更强的主导意识，并确保所资助项目的预期受益者能够实实在在地受益。（作者：安德鲁·汤普森， 英国国家科研与创新署，英国牛津大学；《中国科学院院刊》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