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P统一核算：对地方统计的问责开始动真格了

王雍君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政府预算研究中心主任

从2020年开始，持续近35年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分级核算体制终于将成为历史，而为统一核算的新体制所取代。在分级核算体制下，作为宏观经济数据核心指标的GDP将由国家统计局和省区市统计局分工核算。具体说来，全国GDP由国家统计局负责组织核算，而地区GDP则由相应省区市统计局负责核算。采纳统一核算体制后，全国和各地区的GDP核算将由国家统计局统一领导和组织实施，各省区市统计局作为配角参与核算。与分级核算体制相比，统一核算体制可望带来三项重要的独特优势。

首先是GDP及相关数据会具有更高的准确性、可靠性和可信度。与地方统计部门相比，在GDP核算方面，作为中央政府直属部门的国家统计局拥有更多的专业知识、专业技能以及更丰富的经验。在分级核算体制下，这一优势难以运用于地方层面，以至于地方GDP的核算质量无法与国内GDP的核算质量相提并论。在地方普遍采用估算法的情况下尤其如此。“动机不纯”更使情形雪上加霜：地方政府基于“政绩”和攀比的考虑，常常有意无意地虚报GDP的真实水平和增长率。结果，加总各地区GDP而来的数据往往与国家统计局核算的GDP不符，有时甚至出现高达数万亿元的偏差。

第二项优势是更有效的统计诚实性问责。诚实统计是统计工作的一项根本指导原则，但分级核算体制使这项原则很难在地方层面上得到贯彻落实。其部分原因在于中央政府层面上缺少跟踪、监督地方数据粉饰或造假的适当机制，或者即使发现也难以实施相应的惩罚。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层面的统计诚实性问责制很难得到有效实施。2016-2018年间，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审议通过的三个相关文件实施不佳即为明证。这三个相关文件分别是《关于深化统计管理体制改革提高统计数据真实性的意见》、《统计违纪违法责任人处分处理建议办法》和《防范和惩治统计造假弄虚作假督察工作规定》。

统一核算体制很可能改观这种局面，因为国家统计局有机会实时发现地方统计上任何可能的弄虚作假，这就为贯彻实施“动真格的问责制”创造了十分有利的前提条件。无关痛痒的问责不是真正的问责。真正的问责是动真格的问责。

第三项优势是统计职能的集中化。统计职能是政府职能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其他职能一样，统计职能亦需在分工协调的原则上合理配置到各级政府。这些职能涵盖许多次级职能，包括数据采集、分类、存储、加工、核算、报告、解释等各个方面。多数统计职能“分级管理、分工负责”是适当的，但GDP的核算方法和实施却是个重要例外。因为需要通过功能集中化或“垂直管理”才能实现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以避免重复、混乱和低效率。看似简单的“GDP核算”实际上包含许多困难而复杂的具体工作，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与统一核算体制相比，分级核算体制更容易造成重复、浪费和低效。另外，核算功能的集中化还使专业知识与技能应用于全国范围成为可能。相比而言，在分级核算体制下，某些地区的专业知识与技能通常只局限于本地区，应用范围有限。

以上相对优势需要付出诸多努力才能充分实现。最重要的是必须有适当的协调机制与激励机制，以促进地方与国家统计部门开展卓有成效的合作。在统一核算体制下，地方统计部门可以并且应该继续在本地区GDP统计、核算与报告中扮演关键角色。唯一最重要的变化就是必须遵循国家统计局的统一领导和实施要求。国家统计局也需要付出许多额外的努力，用以指导和组织实施地方层面的GDP统一核算工作，包括实施相关的培训规划。统一核算体制的诸多优势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显现。（观点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