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泥石流灾害令舟曲的这个小村庄几乎失去了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的整整一代人。或许村子会整体搬迁,或许“月圆村”这个名字会彻底消失
8月16日,舟曲县月圆村,薛贵忠用湿布擦拭着妻子满是泥土的左手,一枚戒指渐渐从无名指上显露出来。这位30多岁的七尺男儿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了,他流着泪将妻子裹进印有“龙凤呈祥”的红色被单里。
当天正值农历七月初七,是民间传说中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薛贵忠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8个日夜,等来的却是妻冰冷的尸体。
在8月7日夜至8日凌晨舟曲发生的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中,位于三眼峪沟的月圆村损失最为惨重。泥石流钻进了村庄,摧毁了房屋,埋没了农田。据初步统计,全村200余户、700多居民,仅有70多人幸存,整个村庄遭受了灭顶之灾。
对月圆村来说,洪水并不陌生。它时常会因漫长夏季中突如其来的降雨而发作。至少在过去的一百年间,大多时候,洪水和村庄相安无事。顶多,泛滥的洪水会淹掉一两家房屋的院墙。在幸存老人们的记忆里,村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薛贵忠家住月圆村91号,在舟曲县邮局工作。7日晚,因为加班他待在单位,而留在家中的父母、妻子还有10岁大的小儿子全部遇难。和薛贵忠一样遭遇的还有同村的何周林。
12日中午,何周林终于挖出了妻子的尸体。妻子的旁边,5个月大的女儿熟睡着,身上的红肚兜仍然完好无损。小生命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已匆匆离开。这个30多岁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亲戚们用一条黄色的条幅将遗体四周围了起来,男人则用一口铝盆一遍遍舀满浑浊的河水,反复地清洗自己女人和女儿的遗体。洗毕,他一个人蹲在旁边,出神地看着,像是要带走什么似的。这或许是生者能留给死难的亲属最后的尊严。没有人能知道,这道泥石流划开的情感裂痕,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愈合。
65岁的赵梅,在这次灾难中失去了8个孙子。“我的狗娃儿……”哀痛中,这个皱纹爬满额头的老妪呼喊着孙子的名字,向天哭诉:“我的老天爷,可惜了我的8个孙子,我心疼得很呀……”
一个披头散发的聋哑流浪汉,走过月圆村,看着白花花的石头、面目全非的村庄,走一阵,便嚎啕大哭一阵。
那一晚,留在月圆村的村民,大多都遇难了。泥石流灾害令这个小村庄几乎失去了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的整整一代人。8月16日,对月圆村废墟的挖掘仍在继续,一些人被挖出来了,但还有很多人仍被埋在废墟之下。夜晚,所有的救援人员撤出月圆村,村庄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废墟之下,埋藏了多少人的梦想,湮灭了多少人对生活的美好憧憬。
而对于村里的幸存者来说,因泥石流撕开的伤痛或许才刚刚开始。外出的打工者、在外的学生、当晚幸运没有遇险的村民,他们为月圆村留下了尚存的一丝血脉。
25岁的女孩张俊英是月圆村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博士。在这位女博士的记忆里,儿时的月圆村柳树成荫,小桥流水,阡陌交通,俨然“世外桃源”。小溪宽约数米,清澈见底,尝一口甘甜无比。多少个炎热的夏日傍晚,她和小伙伴们在小溪边戏水。田园诗般的乡村滋润了她的童年。如今,当她从北京赶回来时,“连家都找不见了”,只剩下满目疮痍。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