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陆成田承认,自己以前对农村的理解,有些一相情愿。他想象自己工作的第一幅画面,应该是“很多村民围着我,问一些生产上的问题”。
村干部对发展生产也不十分积极,石景明说,一方面是因为土地已归各家各户,村干部很少有发挥的空间。更重要的是,上级对村干部的政绩考核,重点也不在发展生产,而在维护稳定。
石景明说,维稳占据了村干部太多的时间,以至于很难再给生产挤出时间。此事之所以占据了太多的精力,是因为他们不仅要处理已有的问题,还要紧盯其中的隐患。而后者让他们的神经时刻紧绷,因为他们的考评直接与此挂钩。“有上访的就要扣分,扣分就是扣钱”。
但除了户口等一些现实考量外,大学生村官就是奔着发展生产来的。《中国新闻周刊》采访了马坊镇近10位村官,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近乎一致,要么是为了自己创业,要么是带领村民致富。
有时候,他们还要尽量避免陷入维稳的漩涡中。“一旦村里有纠纷,他们就躲得远远的。”石景明说,他们管不了,也不愿管。
“村里的水很深。”一位不愿具名的村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有些纠纷可能涉及几代人的恩怨,一个外来人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为自己招来祸端。”一开始,他曾试着用自己的善意介入其中,但在有一次差点把自己赔进去的经历后,从此对这种事敬而远之。
而真正的威信,却又总是在解决此类争端中培养起来的。“得能镇住他们。”石景明说。这就产生一个矛盾:村官要图发展,需要在村民中树立威信,而威信的建立,又往往存在于他们极不愿意涉入的维护稳定问题中。
突围
但有的大学生村官还是心有不甘。梨羊村的助理陈娟,在种植中草药失败后,又将视线投向了甜玉米。
她是这一拨村官中唯一的硕士。农学出身的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农业项目,在刚来的第一年显得尤为急迫。
但马坊镇工业城镇的定位,正让农业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在二条街的草莓项目获批后不久,农业大棚的大门也渐渐关闭了。
在否定了之前的好多想法后,2007年初,陈娟想起了母校的nd413超甜玉米。这是一个早已试验成熟的品种,口感与牛奶相近,推出后在农大很受欢迎。
由于不改变原有土地的用途,这一项目在2007年4月份顺利获批。
此时,由王丽娜和刘亚鹏主持的二条街村的草莓项目早已名声在外,在经过了与农村一年的磨合后,村官们之前受挫的创业意愿再次抬头。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村官与村民之间的信任,已在过去的一年里渐渐生长。陈娟的合作伙伴、村里的另一位大学生高浮图说,甜玉米项目后来能获得推广,受惠于他们在这一年中所做的两件事情。
一是与村后的铁路货运站交涉,为村里赢得了赔偿。梨羊村紧邻铁路,经常有大量的煤渣倾倒于此。2006年春夏之交,大风卷着煤渣,吹向正处于受粉期的桃树,几成灭顶之灾。村民找到村委会,正值村领导不在,两位村官就把这活给接下来。
货运站领导认定了两位村官只是想出出风头,就以利诱之,说自己跟镇上领导很熟,“说一两句好话,就能给你们评个先进”。两人没理这一套,继续交涉,最终为村民要回了赔偿。
另外一件事,是京平高速施工时,堵上了村里的排水管道,一些村民的东西被淹。他们俩拿着相机,把施工现场的情况一一拍下,最终也要回了赔偿。
这两件事情过后,两人明显感觉到,自己与村民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村领导拍着胸脯对他们说:以后你们想干啥,村里绝对支持。没有地,挤也要给你们挤出来。
甜玉米第一年试种的5亩地,就是5个村干部一亩一亩挤出来的。第二年推广的350亩,其中的300亩是陈娟从邻村租来的,另外的50亩,来自于村里的“比较可靠”的农户,村干部在其中的斡旋起了很大作用。
这350亩地,陈娟都会和农户签合同,给他们承诺一个保底价。“保底价一般是每穗3毛6钱。按照亩产3000穗算,这已经比原来种植普通玉米的收入高出三四百块钱。”
“如果卖出的价钱高出保底价,多余的部分,在扣除管理费后,还要还给村民。”这样算下来,在推广种植的2008年,农户的实际收入接近每穗4毛钱,一亩地算下来差不多1500块,比原来的收入高出一半左右。
销售始终是个大问题。有人为她算过一笔账,如果甜玉米卖不出去,陈娟和她的合作者高浮图、王丽娜,将不得不支付高达35万元的土地保底价。其中的绝大部分,将由陈娟承担——2007年11月,由陈娟发起成立了“新三农特色果蔬产销专业合作社”,陈娟任法人代表,高浮图和王丽娜任理事。
陈娟相信,农产品不同于其他东西,只要努力找市场,总能找到销路。“大不了就是拉到市场上去卖嘛!”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在2008年的销售渠道中,市场批发占据了差不多一半的份额。还有一部分,给了一个高端礼品的加工商。私下里他们还在找一些其他的渠道。在镇政府帮忙的高浮图一听说谁要买礼品,就会忙不迭地推荐这些甜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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