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深圳的徐志辉发现,当年他引以为傲的高楼大厦,现在成了卡在喉咙的骨头。
徐志辉从家乡湖南省耒阳市导子乡到深圳打工当风钻工,闯荡几年挣了钱。然而,这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却让他得上了尘肺病。2003年,他开始咳嗽,治好后没过多久,咳嗽和发烧并发,再后来,连上楼梯都费力。
尘肺病成了和徐志辉一样曾在深圳干风钻工的百余名同乡共同的噩梦。近4个月来,徐志辉和几个老乡为了讨说法申请赔偿,在深圳四处奔走。
天天加满班,一个月挣了1万元
徐术忠今年35岁,正该身强力壮的他,胳膊和腿细得离谱儿。几年前他的体重还有60公斤,现在只有30多公斤。用“骨瘦如柴”这4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住进深圳市职业病医院后,徐术忠的病床边就放了一个超大的氧气瓶,昼夜供氧。实在吸累了,徐术忠就趴在枕头上休息,但不一会儿,他的肺部就会传出浓重的呼气声,头重得抬不起来。
和他同一个病室的徐瑞乃的情况更不乐观。徐瑞乃43岁,呼吸很痛苦,像哮喘发作一样难受。
在徐瑞乃的胸片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两个肺布满了白色的点,密集成一张网。以后,这些点会聚集成一块块硬的疤痕,他的肺会像石头一样硬。
1990年,徐瑞乃跟着弟弟徐瑞宝从老家导子乡双喜村到深圳当风钻工。当年,500元对于湖南农村的人家还是一笔巨款,但在深圳,在工地上干一天的风钻工,就可以得到这笔钱。
他们干的活儿,就是在深达几十米的花岗岩地下层面,用钻炮眼的方式爆破形成巨大的桩孔,用来灌注水泥打地基。
徐瑞乃兄弟俩开始是两个人一起打一个洞。在井下开工时,弥漫的尘土经常遮挡住视线,兄弟俩基本靠默契作业。后来改良了生产方式,他们才变成单独作业,但尘土弥漫的工作环境依然没变。
高收入激发了他们的工作热情。风钻工是按照工作的土石方数量发工钱的,一般1个人一天能干10立方米,1个月满打满算能加48个小时的班。有的人为了多挣钱,加到50个小时的班。徐瑞宝现在还记得,有一个月他天天加满班,一个月就挣了1万元。
不是有特别好的亲戚朋友,他们一般还不会介绍这种“好工作”。也就是以这种带亲戚带朋友的方式,从那时开始,导子乡村民陆陆续续来深圳当风钻工。仅徐瑞宝知道的就有200多人。“深圳的风钻工市场是被耒阳垄断的”。
“如果知道干这个活儿有这么大的风险,说什么也不能干了”
干了多年风钻工后,徐瑞乃的病在2000年显露。
“咳嗽,发烧,连上楼梯都费力。不能闻油烟味,连空调发出的气味都不敢闻,我哥后来每走三步路就要停下来喘喘气。”徐瑞宝说。
只干了4年风钻工的徐术忠,2000年结束打工生活回家结婚,2001年就开始患病,今年,他的儿子才两岁。
徐志辉说:“如果知道干这个活儿有这么大的风险,说什么也不能干了。可当时并不知道,而且觉得这病比起那些在流水线上打工造成的断手断指要好多了。”
收入高让大家忽略了看不到的风险,徐志辉说:“我们唯一的防护是戴防尘口罩,口罩戴烂了才换,一般最少戴一个月。有的口罩烂了,粘起来还继续用。”
徐志辉开始以为自己得了“肺结核”,到处求医问药,仍不见好转。
就在徐志辉发病后的第二年,他见证了同乡徐一龙的死亡。
2004年11月7日,四处求医不得的徐一龙在地上滚了3个多小时,掐住自己的脖子,放开,又掐住,再放开,最后窒息而死。
徐志辉想起,当年和他一起闯深圳的徐龙古也是这样去世的。“从2000年算起,仅导子乡一个地方,就有10多人这样离世了。”徐志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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