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传启，1983年毕业于武汉大学生物系，曾任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科技外交官、中国科学院规划处处长，现为中国科学院研究员、中国科学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研究会副理事长。1985年以来发表学术论文60多篇，出版专著《效益管理》《第二次现代化》，合著《创新与未来》和《国家创新系统》，参与《知识经济》《知识经济纵横谈》和《知识经济与中国发展》等书的撰稿。

记者：你虽然工作在科技管理部门，但思考问题的范围似乎并不受局限，继前几年参与知识经济的研究工作之后，近来研究的范围又拓展到人类的整个文明进程。正是基于对整个人类文明进程的研究，你最近提出在21世纪人类将全面实现第二次现代化。请问何谓第二次现代化？

何传启（以下简称“何”）：提出任何观点都要有科学根据。第二次现代化的观点，也是建立在一整套指标体系之上的。我把本世纪七十年代作为一个分界线，第一次现代化以18世纪70年代英国工业革命为启动标志。我们把世界范围内由农业时代向工业时代的转移过程及其深刻变化，称为第一次现代化。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信息革命和知识革命席卷全球，知识经济逐步在世界范围内崛起，工业经济走向衰落，我们把从工业时代到知识时代的转移及其深刻变化的这一过程称作第二次现代化。

记者：按照一般的理解，现代化是一个过程，有不同的发展阶段，而区分出第一次和第二次现代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何：大量的数据分析表明，两次现代化既有相似之处，又有本质差别。如果说，工业化、城市化是第一次现代化的重要特征，那么，知识化、网络化和国际化就是第二次现代化的主要特点。相对于第一次现代化，第二次现代化的基本特征，有些是新出现的，如知识化、网络化等，有些是第一次现代化特点的新发展，如国际化、智能化等，有些则是第一次现代化相反的变化，如分散化、多样化等。如果说第一次现代化是对大自然的征服，那么，第二次现代化则是向大自然的回归。

记者：按照两次现代化理论，当前国际社会面临怎样的发展格局？

何：目前，世界中等发达国家已经全部实现第一次现代化，少数发达国家已启动了第二次现代化，这个总数大约 50多个国家和地区，到21世纪50年代，它们将基本实现第二次现代化。

记者：在这种国际发展趋势中，我国处于怎样的地位？

何：在人类文明进步的16个指标中，我国有10个指标目前仍处于农业文明的水平，距离实现第一次现代化的工业文明还有相当大的差距，说明我国第一次现代化尚没有完成。当前，我国的基本国情是发展不平衡：沿海发达地区已基本完成工业文明的第一次现代化，而中西部的广大地区却还处于农业文明阶段。

记者：按照第二次现代化理论，你认为我国应制定怎样的发展战略？

何：新中国建国以来，我国的现代化建设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我国在八十年代就提出了实现现代化的三步发展战略，现在，前二步发展战略已顺利实现，正在实施第三步发展战略：即到21世纪中叶，达到当时的世界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意味着在未来50年里，我国的目标是实现第二次现代化。如果说，从新中国建立到本世纪末，我国的目标是实现第一次现代化，那么，从下世纪初到2050年，我国的目标将是实现第二次现代化。

记者：用50年时间去完成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路程，这一目标是否太富挑战性？

何：实现第二次现代化是一场谁也回避不了的发展竞赛。在人类的文明史上，我国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处于发展前沿，只是到了大约200年前，中国才落后了，因此，我们没有必要气馁。我国已经在20世纪的最后20年里，用改革开放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向世人展示了中华民族的聪明智慧，我们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在新世纪的50年里完成实现第二次现代化的目标。

记者：实现第二次现代化，我国面临怎样的挑战？

何：世界上实现第一次现代化的国家，都有共同的基点，即农业文明。而第二次现代化的基点则不同，有些国家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现代化，第二次现代化是其经济和社会进一步发展的必然趋势和自然结果。有些国家第一次现代化没有完成，尚处在农业文明时代，我国正处于这一发展过程中，因此，相比较而言，实现第二次现代化困难会更多。但必须强调，虽然世界各国发展不平衡，各国迈向第二次现代化的起点不同，但历史所给予的机遇却都只有一次。对我国来说，虽然我们在工业化的道路上落后了，但在新世纪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又面临一次历史性机遇，如何抓住机遇，这是我们面临的挑战。

记者：在这一大趋势下，我国应选择怎样的发展战略？

何：如果说发达国家实现第二次现代化是一种自然选择，那么，发展中国家实现第二次现代化就是一种历史选择。这就对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和人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各个国家可以制定不同的发展战略，摆在发展中国家面前的有多种发展战略可以选择。根据我国国土面积大，人口数量多，发展不平衡的特点，我国宜选择跟进战略，即创新与学习结合，知识创新与知识应用结合，强化国家创新系统，加强知识基础设施建设，提高创新能力和效率，促进知识扩散和应用，有选择地创新，有选择地学习。

根据这一战略，我国实现第二次现代化可以走工业化与知识化协调发展的道路。这一过程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工业化为主和知识化为辅；第二阶段，工业化和知识化并重；第三阶段，知识化为主。当然，三个阶段的划分是相对的，这种划分更多是为了制定政策提供基本框架。实现第二次现代化是全人类的共同事业，也是我国的巨大机会。在这一过程中只要我们紧紧把握住机会，就一定能在21世纪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