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转变 中国行（四）

珠三角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出口转型

主编：卢小波 编导：李想 摄像：樊金峰

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今年中国经济最为关键的一年，如何转？怎么转？我们邀请厉以宁等著名经济学家，走访珠三角、长三角、环渤海、中西部地区以及东北地区，深入一线，共商转变之道。这次首站来到的是珠三角。出口导向型经济，曾经让我们抓住了国际产业大转移的契机，依托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发展出口加工业，带来了一轮长达二十多年的高速增长期，中国因此被称为世界工厂。然而，过于依赖海外市场和低端制造业，也制约了经济进一步发展的脚步。如何解决这个结构性矛盾？成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过程中的一个重大命题投资。出口、消费，被誉为是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我国经济过度依赖国际市场的软肋暴露无遗，也造成了对我国出口贸易的巨大打击，这首当其冲的当属广东，作为广东经济发展最重要的“发动机”之一，进出口贸易已连续24年位居全国各省市首位。如何摆脱束缚，加快经济转型就是十分紧迫和艰巨的任务。

一、 倒逼机制

在中国，东莞堪称为全球车间，30年来，东莞制造就是通一个个大大的金属盒子被运往世界各地的。然而30年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却让这些金属盒子部分失灵了，这源于世界在缩小，缩小的不是距离，而是世界的需求。那么东莞，这座以外向型经济为主导的城市记者来到东莞寻找答案。

陈智燊是东莞市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的执行董事。15年来，他所掌管的新溢眼镜厂已经发展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眼镜制造企业之一，主要服务于欧美一线品牌。但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却让陈智燊陷入了15年间最困难的时期。

陈智燊 东莞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陈智燊：对于我们整个企业的营业额来说，下跌了40%。

2008年10月15日，全球最大玩具代工商之一的合俊集团旗下在东莞樟木头镇的两家工厂同时宣布倒闭，玩具的半成品散落一地，6500名工人面临失业。合俊的倒闭，被不少人认为，是国际金融海啸冲击中国内地的第一家企业，也让陈智燊感受到了加工贸易尤其是贴牌生产行业的寒冬即将来临。

陈智燊 ：因为你知道金融海啸受影响的都是那些证券、银行这些比较高端的一个消费者，这些消费者确实是我们眼镜生产的一个主要的顾客，所以他们一个影响是比较大。

此时的东莞，用“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八个字来形容加工贸易的现状，一点都不为过。这个曾经率先刮起中国经济奇迹旋风的产业，在经历了原材料和劳动力成本上升、银根紧缩、贷款困难以及人民币升值导致海外订单流失等诸多磨难，喘息未定时，又猝然遭遇铺天盖地而来的新一轮全球金融海啸。

方见波 东莞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

方见波：2009年1月份我们整个外贸进出口下降了接近43%，出口下降了32%，这个比全国下降的幅度都要厉害。

随着金融危机爆发，2008年，东莞外资企业关停、外迁865家。陈智燊倍感压力，他想到了拓展内销市场来抗击海外需求下降带来的生存难题。但是，现实似乎并不允许。

陈智燊 东莞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陈智燊：（产品）设计都是我们来设计，从头到尾都是我们来做，但是品牌是人家的，你不可能自己拿别人的品牌在国内卖。

别人的品牌不能卖，自己创建品牌，那就更是难上就难。作为一家港资的三来一补企业，新溢眼镜厂并不具备独立法人资格，要想发展，可谓是处处受限。

陈智燊 ：我简单举一个例子就是，我们一个有自己的专利，研发专利，我们如果没有法人资格根本申请不了这个专利。

像新溢眼镜厂这样没有法人资格的来料加工企业，在广东有1.5万家，东莞就有近7000家。他们如果不转型，企业就无法扩大经营范围、不能搞自主研发、不能注册商标和申请专利，也无法享受政府的任何优惠政策，更谈不上融资和内销了。

2010年初春时节，正当金融危机的阴霾在渐渐散去，出口从万户萧疏转而复苏回暖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用工荒又不期而至。广东、福建、浙江等劳动密集型产业聚集区，成为招工横幅广告的海洋。

黄慧屏 东莞市人力资源局副局长

黄慧屏：目前(东莞农民工)的总量一个缺口估计是在20万左右。

陈智燊再度陷入困境。

陈智燊：我们还是用人比较多，很多我们的一个产品都是手工艺很细很细，就一定要用人手来做的，这方面机械化不能代替。

数字显示，长三角和珠三角的用工缺口接近200万人，这一数字几乎相当于丹麦全国的劳动人口。曾经，以东莞为代表的中国制造长期以来的制胜秘笈之一，那就是建立在廉价劳动力之上的低成本，但是陈智燊发现，近年来，这种优势似乎已经难以为继，泰国、越南、菲律宾等新兴国家已经具有很强的承接低端产业能力。

陈智燊：如果只是贪图这些便宜的工资这一块用人的话，优势就慢慢的没有了。

与此同时，资源的消耗、环境的承载、土地资源的制约，以及人口的重负、粗放式的发展模式同样难以为继。2010年以来，广东、江苏、浙江等地又陆续调整最低工资标准，调整幅度都在10%以上，一些省份甚至超过20%。这都“逼迫”着陈智燊所掌管的新溢眼镜厂尽快的转型升级。

记者：OEM这种毛利润跟跟自己品牌做一件比大概是什么区别，在眼镜行业？

陈智燊：自创品牌起码50%以上一个区别。

二、 转型之困

加工贸易的发展，在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渴望的利益的同时，也埋下了一定的隐患，存在着突出问题，加工贸易转型升级成为急待破解的发展难题。我们知道，加工贸易占了外贸部门9成左右的东莞，是广东乃至全国最重要的外贸出口城市，2008年8月，广东省政府把东莞市列为建设“全国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示范区”试点城市，东莞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开始了艰难的探索。在“摸着石头过河”中，东莞摸到什么样的石头，又淌过几条河呢？

推动加工贸易转型升级，首先需要把来料加工企业，转型为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企业。对于东莞新溢眼镜陈智燊来说，又是一个政策性难题，因为来料加工企业在设立之初，设备均通过保税方式进口，一旦转型，按照惯例，都需要先停产为设备估价补税，而这最快也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所以，在东莞，像新溢眼镜这样企业有一个形象说法，就是“企业一旦打算转型，就必须停产”。

陈智燊 东莞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记者：停产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陈智燊：这个肯定是一个灾难，因为客户的订单，这个期很密的，很紧的。

如果要停产，那就放弃转型，这是来料加工企业最现实的选择。

李轲 东莞爱迪家私有限公司总经理

李轲：我们这个工厂生产产能一个月是2500万人民币，那么停产一个月我们损失就是2500万，不仅是损失，那我们的客户可能会丢掉，这个业务也可能会丢掉。

方见波 东莞市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局副局长

方见波：所以我们东莞推动加工贸易转型升级，我们就将推动来料加工这种企业的形态转变作为我们一个基础的工作去做。只要把这个工作做好了，我们才谈得上我们下来为企业创建品牌拓展这个市场等等的一系列工作。

陈智燊 东莞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陈智燊：那个是上千万的钱。

把来料加工企业转型为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企业，仅仅是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基础性工作，但就算是这一步仍然走得分外艰难。东莞市长安镇作为东莞经济的龙头，也拥有东莞最多的来料加工企业，分管外贸工作的长安镇党委委员王志明对加工贸易企业转型的困难感触颇深。他告诉记者，来料加工企业要转型，随便一个部门就可以从环节上卡死。

王志明 东莞市长安镇党委委员

王志明：涉及到外经、国土、环保、消防、国税、地税等等很多部门，几乎所有部门都牵涉到。

为了撇开政策的羁绊，东莞利用一切机会反映难题、提出建议。

江凌 东莞市委常委 副市长

江凌：你比如就是去年一年的时间，就是国家的相关的部委，到东莞来，针对加工贸易转型升级进行调研十多次，充分听取我们的意见，也正因为这样，这些问题应该说还算解决得比较好。

2009年9月16日，海关总署发布了62号公告，广东省也出台了《来料加工企业原地不停产转型的操作指引》，至此，来料加工企业只要在一定期限前已经办理加工贸易手册备案、并且尚处在海关监管年限内的不作价设备，均可以免予补缴进口关税和进口环节增值税。广东省各级相关部门也纷纷采取措施，支持企业实现就地不停产转型。在新政的辐射下，陈智燊顺利地拿到了这份转型批复，并且免缴了上千万的税款。

陈智燊 东莞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陈智燊：最大的变化就是（现在）我们可以考虑很多不同模式的经营方法，包括怎么去开展这个内销。

而就在东莞突破政策高墙的同时，另一堵利益高墙却来自于自己。2009年10月15日，东莞市推进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工作会议上，市长李毓全毫不客气地说到：“不少村组在执行上不积极，是因为担心企业转型以后不再缴纳工缴费，村集体经济受到影响。”第二天，媒体用了这样的标题来报道：市长替一些干部“洗脑”。

江凌 东莞市委常委 副市长

江凌：现在我们要改变这种形态，你就意味着你要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

市长李毓全所提及的工缴费，就是从来料加工企业的加工费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提成，从几个点到十几个点不等，归村集体经济所有，又叫“外汇留成”。这些年来，工缴费一直是当地村组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但是，来料加工企业一旦转为三资企业，就将变缴费为缴税，那么不参与税收分成的村一级收入自然会减少。

郑建荣 广东省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厅副厅长

郑建荣：我们要认识到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它有利于做大我们地区的经济总量，有利于做强我们的加工贸易企业。如果我们的企业实力强了以后，税收增加了，那么通过市一级，镇一级，相应的财政利益的转移支付，那我想会更好的保护村一级的利益。

经过多方努力，目前工缴费的问题已经基本得到解决。各镇普遍采取的办法是与企业协商，政府出一个指导性意见，可以少收一点，双方以合同的名义将这笔费用固定下来，从而保障村组的基本收益。但江凌认为，这只能是暂时采取的过渡性政策。长远来看，必须建立一种新的利益均衡机制。

江凌 东莞市委常委 副市长

江凌：现在我们要考虑怎样加大公共财政，对村一级的支出进行补贴，或者叫做负担的力度，这样使得村一级都能够感受到企业升级转型所带来的好处和效果。

三、 转型尝试

记在东莞参加了一场冲破传统东莞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先锋论坛。2009年4月，东莞外经贸局在开展采购对接活动以来，一家叫做乐域的东莞制造，对接上了沃尔玛，成为沃尔玛手提灯的供应商，那么在这场论坛上，记者看见沃尔玛和乐域成为台上的主角，在向台下300多家企业分享转内销的经验。

劳应海就是东莞乐域塑胶电子制品有限公司的掌门人。34年前，他创办了乐域，在做了整整32年100%的外销后，2008年，劳应海决定试水内销市场。

劳应海 东莞乐域塑胶电子制品有限公司董事长

劳应海 ：(金融危机)当时我们（外销）大概减了20%，还有人民币升值了，那么就是我们拿回来的钱就是减少好多，那么我就觉得不是个办法了，我们中国内地这么多人，为什么我不去做我们内销呢？

其实，早在4、5年前，在东莞企业遭遇反倾销、技术壁垒等一系列贸易摩擦时，鼓励企业转变出口结构、拓展国内市场的声音就已经发出。但由于当时出口年年创新高，内销也就仅仅停留在表面。如今，金融危机导致需求萎缩、产能过剩、外销受挫，此时内销被重新唤起，无疑成为企业自身或政府为企业解脱困境的一根“救命稻草”。

江凌 东莞市委常委 副市长

江凌：我们从东莞的情况来看，我们推动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实际上就涉及到两个大的方向，一个方向就是怎么样帮助企业升级，通过技术的提升来提高产品的附加价值，那么这个很多企业都有条件这么做。那么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方向，我们帮助一部分有条件的企业怎么样去通过建立自己的品牌，来实现从过去的贴牌、代工型企业，转向既贴牌代工又搞自主的品牌营销，就是这个是种经营方式的转变。

为了解决品牌和渠道的瓶颈，收购成为了东莞龙昌国际的路径选择。

梁钟铭 东莞龙昌国际控股公司董事总经理

梁钟铭 ：从2000年开始我们就有技术了，到2002年我们又投资了美国一个公司，就有自己的品牌。

梁钟铭告诉记者，早在2000年，龙昌就收购了台湾擅长于精密设计的企业“创艺精机”；2002年，又以300万美元收购了美国“开心领袖”玩具公司，为的就是其2500个销售网点。而去年又与浙江贝因美签署了合作协议，希望借助贝因美渠道开拓国内市场。和龙昌国际不谋而合，东莞联泰制衣有限公司更是从美国华纳集团引入了‘哈利波特’在中国内地的设计、生产、研发、销售的自主权。‘哈利波特’这个全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成为了联泰制衣进军中国内地市场的男主角。

刘鑫 东莞联泰服装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

刘鑫：以前的优势是设计能力和生产能力，但这只是产品部分。但一个品牌走进终端有没有好的业绩，它是有很多个点构成，除了产品本身以外，第一，你的渠道；第二个就是终端的管理；第三就是终端的创新，我们也是在努力的去弥补和完善的地方。

现实生活中的魔法也许无法点石成金，但确实有着出人意料的魔力。在哈利波特的每一家销售店，都有这样一套联泰自主研发的模拟真人试衣系统，它可以根据顾客的体型特征，实现虚拟试衣。2008年10月1日，联泰将‘哈利波特’正式投放市场以来，到目前为止，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城市已经设立了76家像这样的哈利波特服饰连锁加盟店和专卖店。

刘鑫 东莞联泰服装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

刘鑫：现在我们大比例，很大比例都是外销，OEM。但大家知道中国劳动力成本增加了，这是暂时的。那未来必须，如果寻求市场，品牌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只有自主品牌，因为只有你有自己的渠道，有了自己的品牌，你才能有说话权。

在一系列拓展内销的政策壁垒中，海关成为一个关键环节。东莞市政府与黄埔海关合作，在全省率先试行“集中申报”模式等，建立加工贸易内销“快速通道”。与此同时，位于虎门港的东莞保税物流中心，它的建设也可谓是挑战了“东莞速度”，把至少需要16-20个月的工期压缩在10个月内。作为东莞市首个具有国家特殊政策的园区，它可以有效解决过去企业通过“境外一日游”的方式做内销，通过采用“入区即退税政策”，帮助东莞企业实现“非离境退税”以及降低物流成本。

程越 百业国际物流有限公司总经理

程越：过去从东莞客户的工厂出来到最终内地客户的工厂确实有8个步骤，中间有6个报关这样子，涉及到其实是4个地方的海关这样子。那我们现在来讲的话，直接在这里报进口和出口，两边数据对控没有问题，就可以直接就送到内地客户的工厂这样了。

罗卫江 东莞市虎门港国际物流有限公司董事长 总经理

罗卫江：通过这个保税中心实现一日游的退税的功能，我们大约能为企业一年节省超过10个亿的人民币的这么一种成本。

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工作推进以来，东莞市政府一方面为企业搭建内销平台，帮助加工贸易企业拓展内销市场；另一方面，又搭建政府服务平台，提供资金扶持和贴身服务。在政府、企业、海关等多方联动下，东莞成绩斐然。2008年，东莞完成内销1673亿元，比前年增长了19.9%，实现内销征税123亿元，比前年增长了27%。

胡鞍钢 清华大学中国国情研究中心主任

胡鞍钢 ：（拓展内销）我觉得非常有意义，也就说它从第一代，出口导向经济模式，向第二代开放型经济模式转变，那么什么叫开放型经济呢？它既对外开放，同时最重要的可能呢，是对内开放，因此它东莞采取这个措施，就等于加大了对内开放的力度。（过去）不光是东莞，在整个广东在对内开放方面确实是弱了，那么如何加快、加强对内开放，建立我们说的对内、对外开放型经济就非常重要了。

就在近期，梁钟铭的龙昌国际又与广东省内的7家企业和4家大学成立了智能玩具创新联盟，他希望能够将大学里的科研成果最快地转化成实实在在的高科技产品，以占领国际、国内市场。

梁钟铭 东莞龙昌国际控股公司董事总经理

梁钟铭：我们自己知识产权，我们自己的技术，那这样的话，从那个利润空间来说肯定比你做OEM（贴牌加工）会高。

记者：会高多少？

梁钟铭：这个肯定会高20%到25%左右，

四、 转型之路

远在南半球的拉美国家为了改变粗放型、外资依赖型的经济发展模式，提出了改革，但由于竞争能力的缺乏，转型未能顺利完成，由此带来了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这种现象被称之为“拉美化”。如今的东莞，似乎也面临着同样的挑战。在东莞加工贸易企业间流传一句话：创新早死，不创新等死。这就是转型时期最大的困惑，东莞应该如何应对呢？面对不确定的转型效果，是否需要放手一搏呢？

不是每一家企业都有能力成为“哈利波特”。要想加工贸易企业从“生产车间”变身“企业总部”，陌生的内销市场、技术创新的高门槛，这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共同难题。刚刚转型成功的新溢眼镜厂，尽管拥有强大的生产、设计能力以及自主品牌，但是习惯了金属盒子的陈智燊依然坦言，去往内地的市场，虽然仅有几百上千公里，但是这个路程远比他十几年来海外上万公里的销售路程来得艰辛。 陈智燊 东莞新溢眼镜制造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陈智燊：中国太大了，要建立一个自己一个销售网不是简单的事，而且我们以前做出口的，我们面对是外国的客户，外国客户的要求跟中国客户的要求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市场。

为此，陈智燊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相对保守的目标。

陈智燊：定过一个目标是我们希望内销占我们公司营业额大概10%左右。

记者：那10%的目标，你们定的多少年达到这个水平？

陈智燊：我们定的时候是大概是2015年的时候希望达到这个目标。

记者注意到，在沃尔玛和乐域公司分享内销经验的交流会上，尽管台下的很多企业对内销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但是沃尔玛的入门标准，还是让他们望而生畏。

参会企业代表：如果一下子能达到这种条件的，我相信不多，我自己绝对不是这种条件的人。

的确，大量的出口企业仅仅具备的生产制造能力并不足以应付内销，从产品研发、渠道建设到整个运营管理，所有环节出口企业都需要重新补课。

东莞新联泰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的印刷制罐厂。2009年底，新联泰的外销、内销订单都开始回升，这本是好事，但是拓展部经理刘浩贤却为招工发起了愁。

刘浩贤 东莞新联泰有限公司拓展部经理

刘浩贤：近年来用工成本上升了几倍，快要不能承受了。

由于招不到人，一半的机器只好停下来。刘浩贤告诉记者，技术升级是新联泰面对用工荒的唯一出路，那样他们一共只需要不到三十位工人，但是操作起来却有着很大的难度。新设备的费用，以及新设备目前还面临的技术瓶颈，都让他们不得不放弃。

而在东莞，加工贸易以中小企业为主，其中贴牌生产外资企业比重占到54.9%，超过一半，他们中的很多企业都面临“利润少、工资少、品牌少”“企业弱、创新弱、营销弱”的“三少三弱”局面。他们不仅转变经营形态，创立品牌、尝试内销上有困难，在技术升级上也是步履维艰。因此对于正在进行的转型升级，多年从事电子产品来料加工的陈麟趾，至今都没有打算参与其中。

陈麟趾 东莞永高总合电子制品厂厂长

陈麟趾：不知道怎么做，现在出口又没有得做了，你搞内销也找不到市场，问题就是这样。

广东省曾明确指出，到2012年，要基本完成广东省不具备法人资格的来料加工企业不停产转型为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外资企业或其它类型企业。记者了解到，2008年以来，东莞市共受理815家来料加工企业办理转型手续，推动其中536家成功转为三资企业或民营企业。

记者：536这个数字相对于7千多这个基数来说，这个比例显然还是比较小的，这个进度似乎也并不太理想？

江凌：我们现在更多关注的是什么呢？就是有条件去完成企业转型的，特别是有条件开拓国内市场的和其它新兴市场的，尤其是有能力建立自己品牌的，我们重点是帮助这一批来料加工企业转变形态。

经济学家普遍认为，参照历史，产业升级并非如此容易。从二战后的日本转型过程，便可见一斑。上世纪70年代遭遇能源危机的日本被迫转型，此后，日本制造业中的劳动密集和资源密集型传统制造业发展放缓，取而代之的是知识密集型产业。然而，日本直至90年代初才完成这一过程。江凌告诉记者，东莞的转型一定要稳扎稳打，不能操之过急，应当按照经济规律办事。

江凌：我们觉得转不转型主要是由企业决定，从政府的角度来说，当然我们希望积极去引导提供支持跟帮助，但是如果说企业没有这种意愿我们也不可能去强迫。

记者：很多中小企业愿望是强烈的，但是能力是有限的，对他们来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

江凌：很核心的一条就是政府怎么加大公共服务平台的建设，特别是面向中小企业升级转型所涉及到的一些公共的服务，比如技术怎么提升，融资的问题怎么解决，就避免他们单纯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完成升级转型。

陈智燊：政府，我觉得可以做就是，比如说东莞可以把它做成一个很吸引各个方面人才一个地方那我们去招人过来的时候还是方便容易。还有一个刚才说知识产权问题，知识产权问题，老实说你出来产品很容易被人仿的话，就根本没有人去愿意搞自己品牌了，这方面我觉得政府也可以对企业做一些支持的工作。

今年，东莞将重点推动1000家来料加工企业加快转型，推动1000家加工贸易企业扩大内销，支持1000家企业提升生产力水平，以三个一千的任务继续推动加工贸易的转型升级。

刘志庚 东莞市市委书记

刘志庚：（过程）是非常痛苦的，而且就老百姓甚至一些干部都是在骂你的。我们要忍得住暂时的阵痛，忍得住利益暂时的减少，要忍得住社会上对你的非议，要忍得住暂时速度的放缓，因为东莞太高速了，不可能永远这样增长下去。按我的话来说就像一趟高速的列车已经奔跑了30年了，你不放缓速度好好检修一下，给它加油，你以后怎么来继续加快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