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分析大量失业的深层原因,称农民工不是“过客”,其利益不容忽视。
- 对话动机
经济危机给农民工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我们的相关发展政策和制度有哪些需要反思的地方,又该如何共同应对复杂的局势,近日,本报记者对话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研究员崔传义和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崔红志,一起探讨这些问题。
- 对话人物
崔传义:中国农村劳动力资源开发研究会副秘书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研究员、“中国农村劳动力转移制度”课题组负责人
崔红志: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农民工对社会保障的需求研究”课题组负责人
经济危机影响
去年10月意识到后开始调查
新京报:受此次经济危机影响,全国2000万农民工失业或返乡,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问题引起了主管部门或科研部门的注意?
崔传义:去年10月,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组织我们调查,去了苏南的常熟、昆山等地。在昆山,我们对一所民工子弟学校进行调查,通过向子女发问卷了解他们父母的情况。
当时,调查了80个学生,反馈来的情况是已有45%受影响,或是部分家庭成员失业,或是工厂已经停产,只领基本工资。
当时那个学校已有5%的学生因为家长要回家而离开了学校。
新京报:据你分析,这次失业或返乡的农民工中,哪类人占多数?
崔传义:对于停产的工厂来说,所有人都失业了。对于需要裁员的企业来说,首先裁的是岁数偏大、劳动技能较低的人。
不过据了解,一些企业倒闭后,企业技能好的员工也下岗了。那些没有倒闭的企业刚好把这些好的员工接过去,淘汰自己企业的不合格人员。
反思发展思路
一些中小企业被限制了发展
新京报:受经济危机影响的不仅是农民工,但从失业的农民工来看,我们自己有没有值得反思的地方?
崔传义:这次农民工失业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世界性的经济危机所致。
但反过来看,我们的发展政策也有值得反思的地方。中小企业是农民工就业的主要载体,而在一段时间里,我们老想着沿海地区要调整产业结构,发展高新技术产业、资本密集型企业,对民营的劳动密集型的中小企业、轻纺工业考虑不多,忽视了它对当前阶段巨量人口的就业、农村劳动力转移的重要作用。
轻纺、服装主要由民营中小企业经营,是群众的日用消费品,既外销,又内需,并不是“夕阳”产业。但我们一些地方把它作为落后产业,限制发展,不让金融机构给它们放款,负担也重。
中小企业应对危机的能力本来就较弱,加上贷款难,就受到了较大的压力。直到去年8、9月份国务院领导深入沿海调查,才发现了问题,调整了政策。
对中小企业、劳动密集型产业,我们应该考虑支持它技术改造、产业升级,保持在国际市场的优势地位,适应群众生活水平提高的需要,而不是简单地在调整产业结构中把它“调掉”。这方面的政策和服务还要进一步充实、完善。
崔红志:通过这次经济危机对农民工的影响,可以看到这几十年,我们一直不注重扩大内需,企业也不是为了内需去生产的,主要是面向出口,沿海地区成了世界加工厂。这样国际市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国内就受到影响。
这样的发展思路又直接影响到产业空间布局,因为是生产出口产品,为了运输方便,所以大多工厂设在了沿海地区。
如果是生产内需型产品,工厂就可以设在内地,设在离农民工老家近的中小城市,能改变农民工的集中流向。
这些都不是造成这次农民工失业返乡的因素,但这次经济危机的出现,我们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思考深层制度
二元割据忽视了农民工利益
新京报:除了发展政策之外,我们的制度是否有需要思考的地方?
崔传义:城乡分割的问题没有解决,影响了农民工权益,阻碍了工业化、城市化进程。
新京报:这与农民工失业有什么关系?
崔传义:我们长期的二元割据,忽视了农民工的利益,一有经济风波,农民工首先成了牺牲品。
社保、子女就业方面的不公平待遇是老生常谈的,就不多说了。问题是这些不公平加重了农民工的生活负担,一旦失业后负担更重,抵抗风险的能力就弱。
农民工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但城市没有把他们纳入住房保障体系,没有居住的地方,遇到经济危机,他们难以耐心找工作,难以耐心接受培训。
新京报:可是解决了这些问题,在经济危机中,也不见得能减少他们的失业吧?
崔传义:不是你这么理解的。如果城市的公共服务能够平等地给予农民工,那么他们就能增加应对失业的能力。
如果能给他们提供廉租住房,使他们子女享受同样的义务教育,很多稳定就业的农民工就能相对在一个城市定居下来。一旦定居的人多了,他们才能购买耐用消费品,有更多服务要求。这样就能使工业化、城镇化中的第三产业比重大大提高,增加他们的就业机会。
而经济危机中,第三产业的失业率是比较低的,这次危机中,很清楚地表明制造业的失业率是大大高于第三产业的。
但我们的城乡壁垒还没有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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