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唐代大诗人李白这首脍炙人口的著名长诗《蜀道难》,言及远古蜀国踪迹难寻,天府历史难以考察;且因自然山水险要闭塞,与外界难以交流或互通信息,因此显得格外神秘,从而引来了历朝历代专家学者争相考古或考证。
9月中旬,记者参加了由中国记协国内部、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四川省双流县委、县人民政府主办,四川省报纸副刊研究会、双流新闻中心承办的“全国报纸副刊文化研讨暨双流古蜀农耕文化采访活动”。在这次活动中,与全国各地同行一道漫游传说中的古蜀第一代王蚕丛建都之地——双流牧马山的瞿上城古迹,穿越广汉三星堆和金沙村的鱼凫王朝城垣遗址,追溯四千五百年前的古蜀先民文明传奇,探寻中国农耕文化的源头之迷……从而对被人称之为“天府之国”的这片土地有了一定的认识。不过,更有趣的却是回深后在书海中对古蜀国两个千年未解之谜的探秘之旅。
在双流,多次听双流新闻中心的工作人员满怀自豪感地提到古蜀国和蚕丛。他们说,双流胜利镇和黄水镇交界处的牧马山,据目前的考古结果证明,就是古蜀国源头、蚕丛故里。
关于古蜀国最早的文献记载,相传为西汉蜀人杨雄所著的《蜀王本纪》,原书已散佚。《文选·蜀都赋》中引用了《蜀王本纪》的一段文字:“蜀之先,称王者有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是时,人萌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从开明以上至蚕丛凡四千岁,故日兆基于上代也。”而传世文献中有关“蜀”的记载,较为详细的是《华阳国志·蜀志》。其中写道:“(帝颛顼)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历夏商周。”又载:“周失纲纪,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
从上述文献中可以看出,“蜀”和“蚕丛”总是联系在一起的。蜀既为地名,也为族名、国名,而蚕丛是蜀的第一位最高君主。
据目前的考古成果说明,古蜀国作为独立的政权实体,与夏商王朝并存。殷商卜辞中有许多蜀商往来的内容。据《山海经·海内经》、《蜀王本纪》以及《史记·五帝本纪》等文献记载分析,蚕丛来自黄帝血统,他可能是黄帝二儿子昌意的儿子高阳(颛顼)的后人。传说黄帝娶西陵氏嫘祖为妻,生二儿子昌意。昌意被分封到若水,即现在的雅砻江流域,娶蜀山氏为妻,生高阳,即后来的颛顼。颛顼“封其支庶于蜀”,而后才有了蚕丛“始称王”。由此可证,蚕丛与黄帝的后裔高阳有密切的血缘关系。同时也说明蚕丛大概生活在尧舜之前的颛顼——帝喾之间,那个时代距今约4500年。这一时代明显早于广汉的三星堆文明,更早于成都的金沙文明。
蚕丛纵目:是地域化的病态,还是先王崇拜的神化?
从古史资料分析,蚕丛长相奇特。如上述的“其目纵,始称王。死后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谓纵目人冢也。”《十三州志》也有蜀王蚕丛纵目的记载。
那么,“纵目”的蚕丛是什么样子?在四川省广汉市三星堆两个商代大型祭祀坑中的上千件蜀国珍贵文物面世之前,历代学者百思不得其解。三星堆出土的纵目青铜面具和青铜大立人,据考古学家论证,就是蚕丛的形象。这使得自古以来真伪莫辨的古蜀史传说成为信史,也为蚕丛纵目的传说提供了实物佐证。
至于蚕丛为什么是“纵目”至今还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目前有如下几种说法,一是蚕丛很可能是一个严重的甲亢病患者,因缺碘而引起眼睛突岀;二是蚕丛最早发明了或从别的部落获得了望远镜,并由于拥有了这种神奇的法宝而称王,“纵目”表示古蜀人对望远镜的崇拜;三是蚕丛“纵目”缘于古蜀国的鸟图腾文化,远古蜀民对鸟十分崇拜,三星堆青铜人像的造型仿照的是鸟面部的样子,纵鼻、纵目、耳朵的形状也很奇特;四是“纵目”蚕丛是人神合一的艺术再现。据《山海经》记载,位于西北地区的钟山之神是“直目正乘”的烛龙,而“直目正乘”就是“纵目”,烛龙也是远古“蜀人信奉的祖宗神图腾”,直到现在,川滇一带的彝族中仍保存着与三星堆青铜面具类似的凸目面具……
在笔者看来,“纵目”应当是古蜀人赋予自己的始祖王蚕丛神灵化面具的写照。
甲骨文被发掘后,有学者从甲骨片中认出不同写法的“蜀”字若干。这些“蜀”字的上部“目”就应是蚕丛的面目特征,下部的“虫”则应是其身份特征。因为在《大戴礼记·曾子天圆》中,“毛蟲之精者曰麟,羽蟲之精者曰凤,介蟲之精者曰龟,鳞蟲之精者曰龙,倮(裸虫)之精者曰圣人。”可见,凡是在汉人心目中有极高地位而受尊崇或膜拜的灵物,如麟、凤、龟、龙等,都有“虫”字。由此断定“蜀”并非一些学者所说的“是对蜀人的一种贱称”,反而应该说是一种礼称,并且是把蚕丛当作一种神灵的礼称。
此外,大部分学者认为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坑是祭祀坑,其中出土的青铜面具千篇一律是突眼、巨耳、蛙嘴,全都受过棍和火的洗礼,且大多损毁严重。这些青铜面具和器具就是祭祀所用的,但古蜀人到底是在祭祀什么呢?如此神圣的祭祀器物为何受损如此严重呢?四川省文史馆馆员、学者冯广宏认为,这与古老的傩文化有关。
“傩”,指人们在特定季节驱逐疫鬼的祭祀仪式。这个祭祀仪式最大的特点是驱逐疫鬼的人必须带上青铜面具。冯广宏说,“在古代,面对瘟疫和战争时人们会首选‘傩’法,特别是在推崇神灵的殷商时代,直到汉代宫廷里每年还举行大傩。”三星堆出土文物中有一个黄金面具,冯广宏认为,在上古傩文化里就有“黄金四目”的法师在施行驱赶疫鬼的傩法。而载歌载舞、繁琐复杂的“傩”仪式中有许多配套的青铜面具和法器,“傩”仪式结束后,这些青铜面具和法器被认为已沾染了“鬼气”,所以要全部砸毁,焚烧后埋入土中。
操持傩仪式的人无疑要借助最有威力的王者的形象驱鬼,因此,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便大都是文献所记载的蚕丛的形象——纵目。而面具自然要夸张一些,故而,这些青铜面具的眉毛都高高地吊着,眼睛成柱状或锥状向外突出。
然而,从造型上看,这些青铜面具除了方型脸与人脸有相似之处以外,在其他方面几乎看不见人脸的成分,兽类的标志却十分显著。如长而尖的耳朵似大象耳朵;鼻头或滚圆或尖耸,鼻翼成漩涡卷起似牛鼻,口缝很深,吐舌似蟾蜍,下颌向前伸长等。因此,所谓“蚕丛纵目”,也许是记录古蜀人从远古时代的自然鸟兽崇拜向人类社会的神灵化王者崇拜过渡的描绘;也许是古蜀人对先王蚕丛有远见的眼光在神像上的艺术化表现,即蚕丛具有可以看见过去和未来的“千里眼”。
当我们凝视三星堆出土的那尊据说是蚕丛的惊世骇俗的青铜面具时,那突出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一串串永远无解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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